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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雪姐

时间:2008/9/9 作者: 沧海一粟 热度: 95976
  雪姐是北川羌族自治县(简称北川县)人。至于在北川的那个塌塌(北川人语,意即角落、地方)我已不记得了。
  
  雪姐姓“雪”,不是《红楼梦》里薛宝钗的“薛”。当雪姐用她那双粗壮有力的手在空中比划着说明时,我们便明白了是在空中纷纷扬扬飞舞的雪花那个“雪”。
  
  雪姐长得眉清目秀,比较中看,像大山中清澈甘洌的飞泉瀑布般的秀美。身子壮壮实实的,强劲有力,盘子形的脸,较为饱满丰润,一点也看不出是山里人。
  
  作为大山的女儿,雪姐自然是敦厚朴实,勤劳能干,纯真善良。工地上的人都挺尊重她,不管年长年少的都称她“雪姐”。如果不是发生地震,她这一生都将生活在生她养她的大山中,舍不得走出她深深依恋着的大山的。
  
  在绵竹,她常说她那塌塌这样好,那样好。听她那口气,除了她那儿好以外,其它地方都不好。有人听她这么说,就调侃道:“你那塌塌好,好上天了!”
  
  雪姐听了,不言语了。大家就说调侃雪姐的人:“雪姐是灾区来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当我们看到绵竹这儿的山时,都惊呼了起来。这么高的山,我们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雪姐却平淡的说,她那塌塌的山要大多了。
  
  我们一听,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了。我们想象不出雪姐那儿的山是何等的雄奇险峻、巍峨嵯岈。
  
  绵竹这里的山,终日云雾缭绕,那浓浓的、酽酽的洁白的云雾,像凝固了似的,难得一睹其“庐山真面目”。我想起一首唐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我想,诗中的山,就跟我眼前的山差不多吧。
  
  不过,在这些山露出“庐山真面目”时,虽说像翩若惊鸿,昙花一现般短暂,乍然间,她又隐匿于云雾中,却叫人惊奇不已。
  
  晴明的清晨,大约五六点钟光景,青黛的山一碧如洗,比漓江、西湖的水还要绿,山上的树青翠欲滴,一株一株历历在目,真是一幅美妙无比的山水画。美中不足的是,许多滑坡地段,袒露出泥土的色彩,像山被划伤的一道道口子。
  
  傍晚时分,夕阳躲藏在大山后面,山头霞光万道,金光闪闪,灵动飞扬,生动活泼,如同人间仙境。观者无不心旷神怡,爽心悦目。那半山腰的云雾也染成了绯红,像一片红色的海,霍霍燃烧着,翻滚着,流动着,云蒸霞蔚,尉为壮观。
  
  见此美景,大家都会停下活来欣赏,啧啧称奇。雪姐不看,只顾干活。我们问她,她说:“天天看到的,有啥稀奇的。”我们又问她那塌塌的山是不是像这些山一样,常常被云雾罩着。她说:“她那塌塌平时看不到云雾。”
  
  我想,难道雪姐住的地方比云雾还要高吗?
  
  雪姐那儿一般都是独门独户居住,彼此不串门子。不是雪姐不想串门,跟老子说的:“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老子这是小国寡民的思想,是人为设置出的一道不去逾越的栅栏、鸿沟。而是雪姐那儿,虽然住在对面山上的人家,你若是大声喊也能喊应,可要走过去,得走大半天,那是没法子串门的。一年四季中,除了亲戚间走动走动外,就是赶集了。赶集也像是点火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即便这样,也得花一天的时间。
  
  雪姐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是同她热爱的土地生活在一起的。土地最真诚,最正直,最无私,她能对你的辛劳馈赠最丰厚的回报。这世间,只有劳动人民理解土地,热爱土地,感恩土地,他们在离开这世界时,只有入土为安。
  
  雪姐在银行贷了二万元钱的款,买了十几头猪来喂。喂肥了送下山去卖了,不但能还清贷款,还能赚些钱。这不失为致富的好门路。
  
  雪姐她们喂的肥猪才是真正的肥猪。大的有四五百斤,小的也有两三百斤,膘肥体壮像一头牛了。她们喂猪一般都要喂个三年五年的。不像我们那儿,喂两三个月,长到百多斤,就出槽了。若是拿来跟雪姐她们喂的猪相比,只能算是仔猪。
  
  雪姐她们把肥猪送下山是个特别麻烦的事儿,不但要走山路,还要走水路,送一趟得花上十天半月的,好像是在进行一次长征,够辛苦的了。然而,生活本身就是充满了艰辛的。
  
  在这次汶川大地震中,雪姐一家很幸运。大女子在到深圳打工,没受到地震的惊吓。小儿子在北川中学读初中,地震时,他班跟其它两个班在上体育课,便没有危险。其他十八个班的学生全都埋在了坍塌下来的教学楼的废墟里。听她小儿说,教学楼在几秒、十来秒就坍塌了,当时看到到处是手跟脚在动。由于抢救及时,特别是解放军来得快,很多同学都得救了。
  
  而雪姐正在赶集,她和身旁的人都被埋了。雪姐幸好有个背篓,给她留出了生存空间,从而救了她的命。当时,雪姐身子被埋在了地下,只有双手露在了外面。她拚命的用手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石块与泥块往旁边扔,她觉得那些石块、泥块好像是越扔越多,可她还是不停的扔着。镇上组织的抢救队从这里经过,看到雪姐在用手扔石块泥块,齐心协力的把雪姐救了出来。而雪姐身旁的人,却被捂死了。
  
  雪姐的爱人正在地里干活,他先是听到“轰”、“轰”的声音,好像是在垮崖,比打雷还响,接着是很尖利的“呜呜”声,好像鬼在叫,让人头皮发麻,怪吓人的。雪姐的爱人一下子愣住了,还没明白过来,却看到地里鼓起很多很大的包,这些包像水波浪一样汹涌澎湃,当涌到面前时,人就站不住了,他只得趴在地上,可趴在地上也趴不稳,他只得把手脚张开,像一个“大”字,死死的趴在地上,不敢动弹。那时真的算是地动山摇的了。到处尘雾弥漫,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雾,除了能看得清眼前的东西外,稍远一点的就看不清了。后来,动得没那么厉害了,他才像蛤蟆一样的慢慢的爬回了家。
  
  现在,虽然说大的地震已过去,可余震还很厉害,有六级以上的,上面通知,要大家尽快的下山,说是在山上居住是危险。于是,雪姐一家人便下山来了。雪姐的丈夫在修活动板房,她在煮饭。他们想多挣些钱,等地震过去后,好回去重建家园。
  
  后来,国家又有新政策,凡是灾区贷款的人,那贷款不用还了。在今后修房时,国家补助两万,当地政府补助一万,差的自己补上,没钱的,国家给予无息贷款。
  
  雪姐知道后,脸上浮现出感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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