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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逝的童年(第一章 家 五、桑树的乐趣)

时间:2008/6/9 作者: 云者从龙 热度: 87548
  五、桑树的乐趣
  
  (一)
  
  初夏了,老家的桑树上差不多结出了诱人的桑椹子。尽管还不是桑椹熟透的时节,但是树下抬头仰望的孩子们可不管那么多,因为他们的母亲把他们从自己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时候,可没有赋予他们任何抵抗那桑树枝上摇摇欲坠且晶莹剔透的青绿色桑椹子诱惑的能力。农村的孩子大致都是这个样子的,尤其是我们那个年代。
  
  那时候村里的孩子口服很浅。据我所知,八十年代末在我们那个地区种西瓜的很少,能够吃一次西瓜,对于一个农村的家庭来说可是件极其奢侈的事情。所以直到多年以后,当我从书里知道鲁迅先生的家乡有大片的西瓜田之后,不禁对鲁迅先生的口福心生羡慕。夏天里的农村似乎只有桃子这么一种上得了台面的水果,不过种桃树的人家并不多,而且即使哪家有桃树,也多半是用高墙把它给围得严严实实的,恨不得坚决不让一枝桃枝出墙去。
  
  当时包括我在内的孩子们是不怎么奢望西瓜桃子之类的水果的,对我们来说谁家门口有棵桑树到是件很期待的事。家附近有桑树的孩子在夏天经常会盛情地邀请玩伴们到自家去吃桑椹子,而没有桑树的孩子会从野外采一棵年幼的桑树苗种到自家的门口,说不定哪年就能吃到可口的桑椹子了呢!
  
  很庆幸我家的西侧就有一棵看起来很古老的桑树,大概爷爷辈或者太爷辈的长辈们是有先见之明的,他们预料到了桑树这么个普通的树木在几十甚至上百年后将在孩子们间广受欢迎,所以他们趁早为自己的后代积攒下了这份看似很廉价的财产。都说桑树在农村是常见的,不过在我的记忆里跟我们家这棵结果子一般厉害的并不多,村口的桥头下是有一棵,不过那棵树是从岸边斜着往河里长的,所以对于那棵树上的桑椹子,我们也只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另外就是公路边上还有一些只能供蚕子食用的小桑树,至于其他哪里还有能结满果子的桑树我就不知道了。
  
  或许桑树长年代久了就会斜着长了吧,我家的那棵老桑树也不例外,幸好我家的西侧是农田,即便桑树它再怎么斜着长也是逃脱不了我家那一亩三分地的。粗壮的树杆大致成六十度角向西侧的田里斜着,枝叶茂盛的季节葱郁的树冠像是一个巨大的伞一般罩在农田的上空,像是在为田里的麦子遮阳呢。要是人在炎炎夏天里能有这么个大伞为自己遮荫倒是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但从长在树荫下的麦子的长势来看,麦子们肯定是不可能喜欢桑树的自作多情的,或者说桑树斜着往田里长本身就是件错事。可是我反而应该感谢桑树选择这样的长法。因为如果是直着朝天上长的话,它得有两三层楼那么高,那么的话对于那时还不能爬得树的我这样的孩子来说,也只能是望“椹”兴叹咯!
  
  桑树是斜着长的,这样会适合我顺着斜着指树杆往上爬,再加上树杆上多出的叉枝的协助,上树也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
  
  起初爬上树并不只是为了去摘桑椹子,毕竟一年里桑树不总是结着桑椹子的。和我一样大的孩子都乐于爬上这桑树,大抵是桑树的树冠里还藏着除桑椹子以外的什么奥妙呢吧!大人们看到我们艰难地爬上树去,心里是非常紧张的,甚至多少的还会有些来气,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都知道此时正兴起的孩子们是不会放弃攀登的念头的,要是正当小孩爬在半空儿的时候压抑不住自己的火头大吼一声,反而会吓着孩子,增加从上面掉下来的机会。孩子顺着树干爬进了树冠里,差不多小时在树冠的包围中,大人们的心揪得更紧了。直到孩子从树上找到了他所期望找的东西站在树头炫耀,大人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惊慌,赶忙想着法来哄孩子从树上下来。
  
  (二)
  
  桑树上属于孩子们期待的东西是很多的,桑椹子更不用说了。春天的时候我们最想从桑树上弄到得要算是蚕子了,后来还有方言里叫做蠰蛾子的甲虫,到了有桑椹子的时候我们才会去摘桑椹子。
  
  蚕子的一生都与桑树相依为命,它的成长需要桑树为它提供成长的条件。至于蚕的一生具体经过哪几个蜕变阶段以及他蜕变的顺序是怎样的我记不清了,但是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我们对它的成长发育过程是不怎么感兴趣的,我们所感兴趣的只是蚕茧、蚕子本身和蚕蛾。
  
  我们会把蚕茧从它赖于悬挂的桑树上摘下来放在文具盒里,然后带到学校里,同窗之间互相分享。当然也有互相间攀比的,例如今天我摘的茧子比你多、我抽的蚕丝如何多之类。
  
  蚕茧的外形像个缩了水的蛋,准确点说是类似鸭蛋样的白色的蛋,因为茧子的外表是白色的,而且茧的最外侧还缠着厚厚的白色的蚕丝。里面生存着的就是蚕的幼虫了,当它还没有蜕变成蚕蛾之前,就是这么乖顺地躺在茧子里面沉睡着,好像任由我们如何折腾它,它都是无动于衷。我们从蚕茧的两端任选一端,然后仔细地找出一根蚕丝的头绪来,拿来铅笔,将蚕丝慢慢地往铅笔的一端绕,情形大概就像妇人将零乱的毛线往线锤上绕一般。
  
  绕蚕丝是件及其细心的活儿,女孩子更适合,男孩子多急躁,稍不小心就会抽断,将好不容易寻出的丝头也不知道断到哪里去了。这样就得重找头绪,并且如此卷出的丝不连贯,质量必定不好。
  
  被抽光丝的蚕茧裸露着,只留下光秃的茧壳。
  
  蚕蛾是从茧里面出来的,弄不明白里面的幼虫怎么的就在茧壳上开了个窗户破茧而出了,而且还变成了美丽的蛾子。
  
  蛾子出壳后就那么懒惰地伏在桑叶上,不怎么飞动,所以我们总是很轻易地就捕到它了。蚕蛾白色的翅膀上间或分布着黑色的斑点,让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有钱人家饲养的宠物斑点狗。周围的孩子们都喜欢将蚕蛾子当宠物一样饲养在自己的文具盒里,看着文具盒里满是斑驳的蚕蛾子,大家都会有一番喜悦的滋味。
  
  最后应该是蛾子变成了蚕子的吧?肥硕的春蚕安静地贴在春天里新生的桑叶上,贪婪地啃食着嫩得几乎流油的叶子。要是别的什么虫子也使用着同样贪婪的动作啃食着那么美丽的叶子的话,人看见会厌烦的,可是蚕子却不会惹来这样的歧视,要不人们也就不会夸它有“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品质了!
  
  蚕子啃食桑叶似乎很有规律,它总是沿着桑叶的边缘慢吞吞地啃着。要是蚕子很多,环境很静,你还可以听见它们辛勤地啃桑叶时发出的卡擦卡擦的声音。我们是很喜欢将蚕子从树上连同桑叶一起摘下来,集中放进文具盒里,适时将摘来的新鲜桑叶喂给它吃,然后将文具盒的铁皮盖给盖上,在上课的时候就隔着盒子耐心地倾听着它们啃食的声音,“卡擦,咔嚓……”惬意极了。
  
  最后蚕子是要死在文具盒里的,倒是很符合蚕子生命的生长过程,可是不知道我们这样饲养它究竟是不是符合它一生的生长规律,总之它们就是无缘无故的死了,也没有吐出多少的蚕丝,弄得我们心里难受极了。
  
  (三)
  
  至于蠰蛾,我不知道方言里为什么会这么叫它,大概是由于它的力气比较大,像是甲虫里的“铁牛”,而且方言里的牛的发音就是“e”(蛾),所以人们才会叫它“蠰蛾”的吧。
  
  蠰蛾的种类也有多种,小时候常见的就有黑色盔甲上夹杂着白色斑点的,也有浑身是黄灰色的。桑树上的蠰蛾就是黄灰色的居多,它喜欢爬在桑树上的任何部位,一个劲儿地吮吸着树杆和桑树叶里的汁水,比起蚕子来说,这种虫子要算讨厌多了。而且还会有一声没一声叫唤出类似蝉鸣的声音,只是声响不如蝉的叫声大而已,不过这样足以给炎热的夏天多添一份烦躁的气氛了。所以孩子们不喜欢让它呆在树上,只要听见哪里有它残喘的叫声发出,那发出声音的那个声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孩子们会把捉来的蠰蛾用绳子牵着,任它在地上爬行或是在空中勉强地飞着。
  
  蠰蛾的头顶两侧各有一根长长的须子,须子有些像龙虾的须,一节一节的。节数的多少就代表着蠰蛾年龄的大小,这也是同伴们攀比谁的蠰蛾更厉害些的依据。
  
  当然,桑树上最吸引人的还要算桑椹子了。桑椹熟透的时候颜色红得发紫,极像蜜枣的颜色,所以在我们那叫它桑枣。
  
  青色桑枣还没熟,但是树上一小串一小串的悬挂着,那诱惑力早已惹得孩子们无法抵挡了。但是我认为,为了这还没什么滋味的桑枣就拼死拼活的爬上树去,是不值得的。我不喜欢吃没熟的桑枣,总以为它太酸,吃了揪心。
  
  熟透的桑枣会在一阵大风后迫不及待地落到地上,落到地上的基本上都会砸烂,但是看着地上满是渗出红汁水的桑枣,孩子们更是控制不了自己,有时蹦蹦跳跳地往地上的桑枣又是几脚,连自己的裤脚上被汁液污染了也不管,仿佛要把桑枣踩得粉碎才罢休。看着地上汁水渗得淋漓尽致的烂桑枣,小孩子们巴不得它们都在自己的嘴里就好了。
  
  我家的桑树上的枣子掉到了麦田里,没有像别处的一样烂了,所以我总喜欢进麦田里找掉下来的桑枣,在家人不阻拦的情况下我倒是收获颇多。
  
  很多时候家人都怕我踩伤了麦田里的庄稼,所以是坚决不让我去田里瞎踩的。这样一来我只得爬上树去摘。不过我可没那么傻,反正树上的桑枣多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还不如叫来邻家的玩伴一起来摘,借着“共享”的名义往往我是不用出力的,况且自己能有这么好的口福,他连谢我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不卖力地爬上爬下的摘呢?
  
  想到桑枣熟透的样子,就连这么大的人都难以自抑了,再说还有其他那么多的乐趣呢!不知道现在老家的桑枣还有没有孩子们去问径,说不定它们也开拓出了与当年的我们不一样的趣味了呢,但愿桑树也能给他们带去无限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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