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呼啸而来的三月,我屏住了呼吸,龟缩在土屋里,感受空气的力量在头顶呼啸。父亲口中吐出的旱烟,盘旋而上,合着满屋的尘埃,不停的浮动,浮动,浮动。
沙尘暴像一个嫖客,一次又一次蹂躏着本已干涸的土地。新生的麦苗就这样,在沙尘暴的淫威下连根而起,夭折在令人眩晕的呼啸中。
又一次的补种开始。
木耧吱呀过后的四月,沙尘暴平息了。大地忽然展现出一片新绿,在黄土的底色上,绿的沧桑,绿的辛酸。“只要能长出来,就有希望,”父亲半蹲在门槛上如是说。不断清扬上旋的旱烟,在夕阳的余辉中慢慢消尽。
阳光其实很毒,一根鞭着生命的鞭子,鞭走了四月。干旱于这片土地已经很熟悉了,它本已干涸,不在乎阳光可以入地三尺,撅走最后一丝水分。麦苗还在倔犟的抽穗,新出的穗头傲立在一片枯黄的叶子上,站成了西海固最顽强的身姿。父亲坐在场院的水窖旁,卷着旱烟,对着窖旁半死不活的榆树嘀咕着,“窖里的水只剩一桶深了。”
死了一年的镰刀,在六月复活了。一次次在青石的反复磨砺中闪动耀眼的光芒。在公鸡未醒时,镰刀下地了。或许因为储藏了一年的锋利,镰刀在划过麦秸时异常轻松。父亲弓着腰,一面挥舞着镰刀,一面叨叨着:“熟八成,收九成。得快些,正午的日头太毒,不知又要糟多少!”
母亲站在农家最动人之处,呼着风,倾着簸箕,流泻下一瀑粲人的金黄。今年的麦粒异常饱满,母亲用手扫回滚落场边的麦粒,像拉回爬到炕沿边的小孩一样亲昵。浑身补满补丁的几只旧麻袋,打成卷卧在麦堆旁。父亲拿开叼在嘴里的旱烟卷,捏起一颗麦粒,放到嘴里轻轻咬开,振振的说:“听说国家今年免了税,咱家除了磨面,还可以多剩点,兴许明年开春的种子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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