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排三棵白果树是祖父生前栽下的。
刚栽的时候,只有指头粗细,不足一米高。祖父为它施肥、治虫,除去它旁边生长的杂草,对它呵护有加。常常面对着它一站半天。祖父真恨不得它们立即就能长成参天大树,上面结满沉甸甸的白果。然而,一直到祖父去世,这几棵白果树仍然没有长大,更不要说结果。据父亲说,祖父去世前几天,还硬撑着身子,艰难地走到这白果树下,默默地抚摸着白果树的枝干,叹息说:“栽晚了,栽晚了!我看不到结果了!……”
祖父的祖父曾经给他留下过三棵白果树,那是三棵高大粗壮、枝繁叶茂的白果树。每到秋天,果实累累。然而,这三棵白果树却给祖父带来了厄运。先是因卖白果而被套上了资本主义的罪名,后来,又因自留地收归集体,长在自留地上的这三棵白果树自然也归集体所有。可由于生产队无法解决白果分配的矛盾,队长一怒之下,将三棵白果树全部砍倒。砍树的那一天,祖父抱住树不放,说你们不能砍,这是我的树!队长叫人架开祖父,亲自指挥。几个人锯的锯,砍的砍,不到半天,三棵树就轰然倒地。那有盆口粗的白果树干,被抬进了生产队的仓库,后来,竟不翼而飞,据说被队长弄回家做了女儿的嫁妆。
这件事成了祖父心中的痛。以后,只要谁提起白果树三字,祖父都像被人用刀剜开伤疤一样,疼痛好长时间。祖父一直为自己未能保护好白果树而自责、懊恨。他认为自己是败家子,他愧对祖先,愧对子女。他的祖父曾经对他说,这三棵白果树可是家中的宝物啊。那一年,村里十几户人家栽植白果树,只有他家成活了这三棵,其他人家的都枯死了。人们都说他家这块地方风水好哩!可现在,白果树何在?白果树又何罪啊?
祖父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与白果树打交道了。可谁曾想到,在祖父进入古稀之年后,栽植白果树成了一项政府提倡的富民工程了。眼看着政策越来越好,日子越过越舒心,祖父也响应政府号召,买回了白果树苗。他要在有生之年为子孙栽下几棵“公孙树”,他也要为他的后代留下一点宝物,让这宝物能够荫庇子孙、惠及后人。
现在,白果树终于结果了。祖父若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于九泉了。
哦,祖父,您看见了吗?那圆圆的白果如亮闪闪的眼睛正在那碧绿的枝叶间眨动呢!
哦,祖父,您闻到了吗?那清甜的香气正从那嫩嫩的白果浆液中向外散发呢!
祖父,这是人间最美的圣果!这是您那一颗慈爱之心的结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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