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友人盼雪,执意聚聚。我是个敌不住三杯两盏淡酒的人,便道:罢了,何不明朝踏雪沿江呢?友人欣然,说老地方不见不散啊!
沿江,我们多少次走过又多少次怀恋的地方,今朝更美了。出河畔花园入欧洲花园东望,长无尽头的沿江路雪白雪白,微波不兴的鸭绿江湛蓝湛蓝;一切都笼罩在雪的静寂和诗意里,江上的桥,桥下的船,船靠的岸,岸边的亭,亭侧的树,丘陵状起伏的草坪,都醉倒在雪的轻柔里了。这姗姗来迟的雪花,热情飘逸而娇洁,大片儿大片儿向你拥来;美丽的沿江路处处似亭亭玉女,恬静地挥洒着她的清纯和妩媚。
鸭绿江的冬天怎好没雪?我曾为暖冬无雪而忧郁,而今面对这如约而至的雪,友人陡生感慨:多么迷人的雪啊!我说,雪也醉人;不信你一路走去,看她的容颜,听她的呼吸,闻她的馨香,感受她的温纯,你会醉倒在她的怀抱里——我们不是曾无数次地疯倒在雪地里吗?
急切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桅杆高擎的船。数十艘休渔的机帆船,膀挨膀候在江面,单等春汛的到来,那时它们将箭一般驶出鸭绿江入海;要不了多久,肥美的螃蟹及各类鲜活的海鲜,就会一船一船跳上江城丹东的餐桌。大年日日逼近,喜气洋洋的船家已把红红的春联春条贴上船楼船首和船舷。望着这一片令你浮想联翩的船阵,你甚至会想如是当年的长江,这阵势或可上演赤壁大战的好戏。早已有了凭栏的人,不知看船看江看雪还是看彼岸,个个尽情享受着雪的滋润。
历经抗美援朝战火洗礼的鸭绿江大桥在招手。距桥百米,立着一位凝眸远视的丈夫,怀抱一柄长剑,脚前摆放的仍是长剑,银色的剑鞘映在雪地上铮明瓦亮。此情此景令我这不谙剑道的人,忽然想起“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的句子来,这位伫立雪中的剑主抑或练家多像一位正义满乾坤的刀客;那形象连同笔直地守在大桥上的哨兵颇有些铁马冰河的意境。
大桥东去,那寓意长风破浪会有时的雕塑下,是三三两两的健身者,或挥臂压腿或入于太极的化境,任雪片迎面飘来。雪舞人静俱无声,是雪在赏人还是人在赏雪?信步踏来,眼前是一级级绵延数千米的戏水台。一双情侣披着雪花臂挽臂站着,静静地向江中瞩目,好似倾听着雪花撞击江水的声音,又好似倾听她们结合时说了什么。江面雾蒙蒙的,雪花如飞蛾扑火从容自若地落下去,而江水也因雪的充实与怜爱愈显深厚纯净了。“山连水带中观两岸色,日淡风清正揽一江天”此时畅远亭上的对子似与眼前的雪景无关,沿江之美岂是几副对子所能尽道?
三角地广场就在眼前。此处溯流而上,是江面最为开阔之处。圆弧状的天然浴场,好大好圆,日日正午这里便是冬泳爱好者的乐园。雪在下,岸无声,一个活泼可爱的红孩子在老者的帮助下,一遍又一遍地试图把风筝放起来。然而它起来、栽下、又起来、又栽下……就这样重复着,孩子无言,老人无怨;在这童话般的世界里他们放飞的分明是孩子的梦,是雪花般晶莹的梦。如在往日,这里天高气朗漫天筝舞,孩子的风筝一定飞得很高很远。又是一片戏水台,又是一位老者,免冠渔装,挺立纹丝不动,身前是一张四棱锥的大抬网,脚旁是空空如也的渔篓。雪下,他等;他等,雪下。看着老人,我们不由停住脚步,这到底是网渔还是网雪?姜太公钓鱼是智者,《老人与海》中的老人是勇者,而眼前这位老人或是两者兼具或是为坠入江中的雪花伤感的性情中人吧。
沿江的雪在下,不慌不忙,不声不响,伴你走在神话里,走在物我两忘的情韵里,你不肯停步,不想说话,心头却升起无限满足,只欲走到雪的尽头。上游是盈盈一水间的珍珠园和想象中虎势虎威矗立明长城的虎山,下游是游船林立高楼栉比的开发区,彼岸是异域朝鲜的风情和山峦;万籁俱寂,豁然开朗,你被沿江的雪醉了,在雪的世界里你就是一个新人。醉雪沿江,妙处难与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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