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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树的忧伤

时间:2007/7/20 作者: 凉风晓月 热度: 78654

    七月,是少雨的季节。残阳,半隐西山。黄昏,有风,吹在脸上,燎热,不如晨风的清润。街灯,暗黄,正替得上落日余辉。
 
    饭后,我和父亲外出散步。散步的人可谓多如牛毛,有的坐在对面浅黄的草坪上谈天说地,有的徜徉在大桥顶高谈阔论,还有的…
 
    我们有些离群,来到一株少有人来的棕树下蹲着。片刻后,父亲坐下了,淡然地说:
 
    “这叫棕树,是热带和亚热带特有的树种,你知道吗?”
 
    “噢。”
 
    我一眼望去,果然,我笔直的视线走过的地方俨然排着一列棕树,而且每株都高大无比,像一矗矗魁梧的巨人立在我眼神的堤岸。
 
    “嘿,家乡也有这样的树种,记得奶奶在屋前还亲手种了一株呵!”
 
    “恩,是啊,家乡也是有的。”父亲答道。
 
    “那为什么家乡的棕树那样矮小,完全不如这般魁梧呢?”我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这种树是喜光热植物。家乡为亚热带气候,光热较此热带偏差,所以不能茁壮成长。”父亲得意地答道。
 
    “哦,原来如此。”我一边道,一边抚摸着树干。树干很粗大,树皮很硬,跟铁一般。树干上起埂,一圈一圈的,仿佛是人工刻意雕作。
 
    我观树正入神,突然家乡来了电话,父亲接通它,那头说:
 
    “超斌啊!你母亲出事了,犯了脑溢血病,得赶快送院抢救,晚了就…”话未说完,停住了。
 
    赶紧,父亲就忙天忙地地往家乡联系电话,托人将奶奶及时送进了医院,才让我们的心有了稍许的平静。但此刻,我们都沉默不语了,都有种心照不宣的隐痛。
 
    我茫然地望着远处的街灯,街灯的光突然模糊了,然而模糊中,似乎隐现出昨日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从小,我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五岁那年,我开始有记忆,奶奶扯上我一起去种棕树,棕树很小,只有一两片叶苗。奶奶一面种,一面说:
 
    “别人家每年都能吃上粽子,而我们家因为没棕叶就很难吃到。”
 
    “呀…好哦!以后我有粽子吃了,有粽子吃了耶!嘻嘻…”我乐不可支地喊道。
 
    “你父亲是特爱吃粽子的,他小时候,每到端午节时,总第一个馋着要吃粽子。你是你父亲的种,也如他对粽子情有独钟。”奶奶喘喘气又说,“如今我种下棕树,以后每年都能吃上粽子了。
 
    “恩,好咯!”我使劲地点头,忙用双手一把一把抓起泥土埋上棕树根,再浇上水。
 
    奶奶挥挥汗,欣喜而欣慰地笑了。
 
    我十一岁那年,因到外地求学,须跟棕树分别了。离走那天,我陪奶奶去看了棕树,它长大了,在微风中浑圆地摇着头,这景象点染出我和奶奶内心浓郁而沉重的忧伤。
 
    “孩子,你去吧,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假期别忘了回家看看。”奶奶轻声说道。
 
    “你放心,奶奶会照顾好棕树的,每年做好粽子我第一个给你送去。”奶奶顿了顿再说。
 
    “恩,好吧,我去了,一有假期节日我就回来看望您。”我说。
 
    这一走,就是八年。可是,每年的节日或假期我都回过家,尤其是端午节,老早,奶奶就准备好粽子,期盼着我回家。每次回家,总会瞧见奶奶在给棕树浇水或呆在树旁自言自语。我很明白,在奶奶心里,棕树就代表着父亲和我,我们对棕树和粽子的喜爱恰是奶奶对棕树的爱,不,应该说是她对父亲和我的爱。
 
    也许…
 
    “孩子,我们该回去了,走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告诉我,那是父亲。
 
    我回过神来,随着父亲安静地走过回家的路。
 
    第二天清晨,我闲着没事,孤自来到了那棵棕树下。凉风吹的和煦,我抬头看,书叶迎着风紊乱地摇摆着。我看到了,家乡那棵棕树也在这样摇着头,只是这次,它点染的是我和父亲内心里浓郁而沉重的忧伤。
 
    我终于看清了,这树皮是略带黄色的,而且是土黄色,树干上密密麻麻地起着疙瘩,凹凸不平,显然是沧桑岁月留下的痕迹。我应该知道,这棵棕树老了,奶奶种下的棕树也老了,正如奶奶的老态龙钟。
 
    突然,一位老人陪小女孩嘻闹的场景闯入我的眼帘。那老人约七十光景,幼稚可爱的小女孩拉着一只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小女孩乐不从心地喊道:
 
    “哇,奶奶,您看风筝飞得多高啊,太好玩了!”
 
    老人忙扯住线,把风筝往下拉,说:
 
    “别,别飞得太高太远了,线断了风筝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不嘛,不嘛,我就是要飞高飞远!”
 
    突然,弦线被一棵树绊住了,风筝停在了我身旁的棕树上,不再飞走了。小女孩一心要飞得很高很远,去寻找自己的人生;老人却害怕,害怕她飞高飞远了会不小心跌着,出什么意外,更担心她飞远了就永远不再回来,这是一种爱,一种至亲至纯的爱。
 
    风筝明白老人的意思,静静的扑在棕树上,不再飞离大地,飞离老人和女孩了。
 
    或许,我应该感谢风筝,它让我领悟到一个哲理:
 
    不管你长得多大,不管你走得多远,你终究有根,你的心终究属于亲人。
 
    风筝,依偎在棕树怀里,棕树依旧招摇着额头,依旧在诉说着奶奶的痛苦,宣扬着我无边际的忧伤和无尽期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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