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丰南一场震惊世界的大地震,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也吞噬了伴我走过童年、中年,时刻牵动情思的一件“宝物”----一盏不起眼的煤油灯。
这盏灯,是爷爷在开平学买卖时带回家的。在我家“落户”整整三十年。灯是陶瓷制品,称棕色。底座似碗形状倒扣,上面细细不长的一个立柱,立柱上顶着像中医火罐大小的油壶,上盖一个盖,盖的中间有一个细孔,穿上棉芯,倒上煤油,燃着芯,就可以照明了。
这盏灯并不奇特,但与别人家的灯却不同。他们的灯都是用洋铁片卷制,上面拖上个墨水瓶盛油就行了。而我家这盏灯与众不同,时常引来一群幼童观么、欣赏。日久天长,就成了我的一件“宝物”和对别人炫耀的资本。伙伴谁违背了我的意愿,就不给谁看。所以小伙伴常常以甜甜的话语打动于我,为的就是能够看看这盏奇特的灯。一次,我不慎将灯踢倒,喀嚓一声掉在地上,底座摔掉了一块喳儿,立不住,也就不能用了。母亲很生气,心疼的流下辛酸的眼泪,我看着被毁的灯,羞愧和内疚油然生起,一家人也因此黑了十几天。按现在人的想法,可能认为多余。而在那个年代,一盏灯就是一个家当。我家的全部财产有三件:母亲出嫁陪送的板柜、吃饭用的方桌和这盏灯。毁了这盏灯,家当少了一件,能不心疼?后来,请来修补匠。把破损的灯用凹型扒锯子锯上,才有了再用的价值。
一九四九年家乡解放,长我三岁的姐姐同我一起走进学校,同上一年级。这盏灯就成了姐弟俩学习时的唯一专用工具。晚上看书字儿大还好办,特别是用毛笔描写仿影(描红炼字)就困难了。放上个方桌,姐俩一边一个坐定,灯光如枣核一样大小,黑拉巴机看不清,你想灯离你近点,我想离我近点,拉锯似的抢灯再所难免,“战争”时有发生。有时把灯抢灭了,母亲就发牢骚:“又得费一根洋火(火柴)”!时间一长,姐俩慢慢达成协议,用粉笔把桌子从中间划了一道迹,各占一半,不得“侵犯”,看似公平,实际上这盏灯总跨进我的范围,占姐的便宜。姐俩常说如果有一盏明亮的灯该多好啊?可是姐姐未能等到这一天。
两年后,姐姐得了痨病(肺结核)不能上学了,用灯的机会少了,矛盾才有了转机。一年不到,因无钱医治姐姐病入膏肓。一天,她拉着我的手指着灯说:“小弟,姐不行了,没人和你抢它了”。灯,我虽独霸了,可没有抢灯时那种心情了,因为姐姐正在被病魔吞噬着生命,已奄奄一息了.......。
我从学校跑回家,把这盏灯移近姐姐眼前,力图唤醒姐姐,让她再看上一眼陪伴姐俩多年抢了又抢让了又让紧紧贴着俩人心的这盏煤油灯,但已经晚了。她在也没有气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带着遗憾、带着眷恋、带着未完成的学业英年早逝,永远的走了。
这盏灯,虽然没有什么经济价值,但它系着母子情,联着姐弟意,在我心中显得就特别珍贵。它伴我读完了小学,肄习了初中、高中,伴我走了大半个人生----。
一九七零年,担任村支部书记的我,带领全村人办上了电,实现了姐姐多年梦寐以求的愿望。这盏灯,才退居二线安置在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珍藏。成了永远难以割舍、不愿丢弃的一件“宝物”,直至七六年大地震的到来。
当明亮的电灯,照亮各家各户时,忆起姐弟俩煤油灯下孜孜不倦读书的情景,怎么也按捺不住辛酸的眼泪,如果姐姐还健生,哪怕看上一眼明亮的电灯,从而结束拉锯式抢灯的镜头,拉钩言和,该是多么的满足与欣慰啊!遗憾的是,这种奢望已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了,如果姐姐在天有灵,亲眼看一看炫耀的灯光,目睹家乡的巨变,她一定欣慰、知足、留恋而向往。她一定会用那纯真、渴望的笑脸,告戒人们,珍惜和把握住拥有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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