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迟迟没有落笔。
十年的光阴在它脸颊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和薄薄的纱。
我踌躇着,不忍揭开那个暗红色的浅浅的伤疤。
然而,每年的清明,我都会用纸折一朵坚硬的白花,遥祭住在天那边的老四。
是的,我确信,老四在天堂。一个芳草茵茵百花盛开四季常青的地方。
她的一缕香魂想必常与天使相伴吧。
但是,她还是太孤单了。我想。
窗外,已是三月。
蓝蓝的天上淡淡地眠着几朵白云。
三月过后,是四月。
又快到我们宿舍的生日了。
然而,连续十年了,这个日子都残缺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8个人共有的团圆,只能追溯到梦里边。
还有那几张镶嵌在记忆相框里的老照片。
看过照片的人都说,你们老四长得真好看。
那当然。
老四是我们402室的代言人,我们财会班的班花,还是全校公认的校花。
老四本名丽。因在宿舍排行第四,故称老四。
老四是一朵安静的睡莲,
干净的床铺永远一尘不染。
老四最初是羞涩的郁金香,
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时有点慌里慌张。
老四性格里也有豪爽的一面,
看见不公平的事她会仗义执言。
老四话不多。
每每,当我们谈起各自的无奈与不如意,她只是静静地听。
面对如此纯净的目光,我们的心也渐渐变得坦然。
老四皮肤黑。却掩不住那娟秀的眉眼。
老四爱雪。别号雪婷。
在我们的留言册上,她写的都是“亭”字。
可是,现在她的世界真的是雪停了。
雪停了。
一个如花的生命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万恶的车轮下。
那天,我不在她身边。
那时的我,正闷坐家中,每日与几只小鸭为伴。
等待分配的时光很无聊,我忍不住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用尽全身的气力,喊。
相形之下,老四其实是我们宿舍女生中最幸运的。
1998年7月,我的中专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8月初,老四就到包头市某煤气公司上班了。
生活为她掀开了全新的一页。
因为老四尚处于实习期,所以供自己支配的时间比较宽裕。
于是常回去看望昔日的同学和朋友。
悲剧就发生在这期间。
某天,燥热的天气让我心头烦乱,无所适从。
坐在西沟边的草甸子上,右眼皮忽然猛地跳了几下。
我是个有点迷信的人。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么这预示着什么呢?
我用小柳树条狠狠地抽着空气。
远处,小鸭子在快乐地东跑西颠。
其实,低级动物也有人享受不到的乐趣。
最起码它们不知道啥叫郁闷啥叫愁。
夕阳西下了。我慢悠悠地往回走。
妈已经做好了饭。
合家围坐在饭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忽然感觉空气有点沉闷。
爸抬头看了我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见妈和哥的眼睛犹豫地对望了一下。
怎么了?我问。
先吃饭吧。一会儿告诉你。爸咽着饭含混地说。
你们宿舍老四没了。哥插话说。
我感觉自己没听清楚。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哥的眼。
她出车祸了,是你们老二打电话说的。哥的声音有点阑珊。
我的耳朵告诉自己,没听错。
放下碗,怔怔地走到僻静的一隅。
心头堵得慌。
鼻子酸酸地,眼睛胀得看不清自己。
泪水静静地淌了下来。
想起了那个俏立雪中的女子。那朵娇艳的蔷薇。
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也不愿相信。
就在几个月前,我们还在一起谈天说地。
然而短短几个月后,她却与我阴阳永隔。
老四才20岁。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连续几天,我吃东西都没胃口。
萎靡不振地赶鸭子到西沟边。
心事象龙卷风。
眼前,一茎瘦草在轻轻摇曳。周身散发出淳朴的气息。
它多象老四啊。
瘦弱然而坚强,安静地望着自己生长的地方。
我心里好痛。
老四回家了。躺在袖珍房子里。
听老六说,火化那天,老四的妈妈晕过去三次。
做母亲的,怎么能接受唯一的宝贝女儿转眼将化作飞烟?
泪水冲刷着母亲的脸颊。
时光也苍老了十年。
有风吹过台阶。
一只小鸟怯怯地徘徊在我窗前。
两眼黑黑的,还有点湿润。
阳光淡淡地照在我脚面上。
一层薄薄的雪从空中飘落,
象是在撒盐。
点点晶莹的泪光中,
我看见了老四的脸。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