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中秋已到,提到中秋我们不免想到张九龄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个象征团圆的节日,却一次次消杀着那些流浪人的心情。
这世间,似乎有那些淡淡的忧伤,总发生在这样圆满的时节,再看苏轼那首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就是苏轼,他那种对人生不执拗的心态,在他所有诗词里面,任何时候我们几乎看不到伤感,有的只是淡淡的遗憾而已。
苏东坡他有参禅经历的人生,苏东坡与佛印的很多禅机趣事,虽然显示出他对参禅并不入法,但从所有他的诗词中,我们都能看到那种收放自如的心态,这是我最钟爱苏东坡作品的原因。
不然咱们再看苏轼同样一首中秋节的“念奴娇”
“占位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乘鸾来去,人在清凉国。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
占位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
当时苏轼被贬官黄州,在八月十五中秋节时做的这首词,奇幻而深沉的笔调,让我们看到了作者不同寻常的人生知性。
圆月,给我们仅有的只是宁静、皎洁,它并不会悲伤,也没有喜悦,所有的情怀只是那些赏月人的心而已,如同禅宗六祖慧能责二僧:“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关于这一点,我们再看曹雪芹是如何表达一个赏月人的心。
《红楼梦》第一回,贾雨村八月十五在甄士隐为他的酒宴上写了一首诗:
“时逢三五便团圆,
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
人间万姓仰头看。“
说实在的,第一次读《红楼梦》到这里时,就这首诗后两句体现出来的宏志思想,让我肯定的认为,贾雨村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后来才明白,一个过于贪婪名利的人,难免会将“人情世故”做到极致,贾雨村那张市侩嘴脸展现出来的卑躬屈膝和翻脸无情,让我对这两句诗甚至产生了恐惧感。
还有人在中秋这一天,写下了一首忧伤怅恨的千古绝唱。那就是李煜,在中秋节这一天,他怀着国破家亡的惆怅与对曾纸醉金迷的帝王生活的怀念,写的那首《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词真的很美,美的原因是他以优美的文字,修饰了一曲完全符合大众“人生长恨水长东”的绝唱。的确是绝唱,因为这首优美的词,李煜丢了自己的小命。
同是流落在那些风雨飘摇的岁月,但英雄的心态也是诗不同: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
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浙。
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
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
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贵妇人算什么,你们可能觉得羡慕但我却不屑,因为我有我人生的理想。这就是我在这秋色明净月圆花好的日子里,眼泪打湿了衣襟,只为寻找知音的原因。这就是我们的女英雄——秋瑾。
当然更有苏武式的风骨南宋文人——范大成的《水调歌头。细数十年》:
“占位细数十年事,十处过中秋。今年新梦,忽到黄鹤旧山头。老子个中不浅,此会天教重见,今古一南楼。星汉淡无色,玉镜独空浮。
占位敛秦烟,收楚雾,熨江流。关河离合、南北依旧照清愁。想见姮娥冷眼,应笑归来霜鬓,空敝黑貂裘。酾酒问蟾兔,肯去伴沧洲。”
相由心生,这又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中秋月,因为它是范大成眼里的月,其实就是十二年的宦海飘荡生活,即使今天完全厌倦了,但诗人的风骨依然在这中秋月的句子中存在。
最后,我们再将月带入禅的机锋中来。
“ 一性圆通一切性,
一法遍含一切法。
一月普现一切水,
一切水月一月摄。“
这是唐代永嘉玄觉禅师的《证道歌》,就像那句禅语机锋:“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要想反射天上的月亮,只有江里有水才行;要想显现心中的晴天,关键不是寻心底的那片蓝色,而是除去心头那团云烟。
后记
这篇文章我是写来送给发小张太武的,就是那篇借用一部电影名字《隐入尘烟》里写到的那个张太武。当我把那篇文章发给他时,他给我回了一首快手网络歌曲《人生需要自渡》,歌名的确很大气,看到歌名我真的很高兴,心想这痴汉总算对“人生知性”有所悟了。当我兴奋的点开歌曲听内容,忽然有种跌入万丈冰窟的感觉,那种很老套“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幽怨与沧桑,确实很适合在“意淫”中满足你的那一刻。我苦笑,他照旧还是那种乌云密布心头的人生常态。快过不惑之年的人了,结果连而立的平静心态都没有,在许多个持续遗憾的日子里,我写了这篇“赏月、观诗词”再度赠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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