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一天,我们一行八人,慕名来游了东溪。
东溪位于重庆市綦江区,地处渝南门户,与贵州省习水县接壤,因“紫气东来,溪水长流”而得名,建镇已1300多年,建场已2200多年。秦汉时,是“夜郎古国”的辖地,唐时曾设县名丹霞。
东溪素有“渝南第一山水古镇”的美称,自古就有“一村,二碑,二石、三宫、三瀑、四街、五桥、六院、七巷、八庙、九市、十景”之说,惹人值得一游。
车辆从渝黔高速路奔驰而来,在东溪路口下道,缓缓驶入东溪镇停车场。
随后,我们乘兴步入山水环抱的古镇,来到古镇书院街第一个景点,西南最古老的民间邮局——麻乡约民信局。
麻乡约民信局,初为“麻乡约大帮信轿行”,外观是一座并不起眼的砖木结构的民房,现为两楼的展览馆。
民信局业主陈洪义,外号陈麻乡,据说是湖北麻城县移民,穷苦人出身,后当轿夫谋生。其为人仗义,爱为人排忧解难,当地人视其为“麻乡约”(麻,当指湖北麻城;“乡约”,为湖广填四川移民推选往返故乡传信带货颇守忠信之人,相当于后来的保甲长)再现,且陈洪义本人面生麻子,故称其为陈麻乡。
大约1852年时,陈洪义因送云南总督就任,为其母抬轿,一路四平八稳,侍候周到,其母甚喜。总督甚为赏识,到任后,即帮助陈洪义在昆明建立了“麻乡约大帮信轿行”,并将部分公文函件交其递送,同时函告四川、贵州、云南各有关衙署,予以支持和保护。
麻乡约生意乘势迅速火红,邮件、汇兑、货运、客运业务遍及川、黔、滇三省境内各主要州县,乃至穷乡僻壤,还一度把生意做到了滇越、滇缅。1866年,改设为麻乡约民信局。
麻乡约业务特意为了市场,把信件分为一般平信,“火烧信”(烧去信封一角,取火速传递之意,以示脚夫信差加急快递),“幺帮信”(外用几层油纸包妥,防水湿,缚上木片,万一不慎落水,不致沉没);客运,分为官轿、小轿和滑竿;货运以人力为主,有时也雇马帮和木船,还乐意承揽代客运灵柩的“黑差”,满足了不同层次的需求。让人特别感慨的是,麻乡约还实行一套对外守信、守时、保质、理赔制度,内部严格实行层层负责制和员工劳保、优抚制度,使其成为西南民邮、民运业的翘楚。
抗战中,麻乡约义不容辞的担起民间运输重任,帮助无数外乡人在四川各地的转运,帮助政府运送军用物质,为抗战胜利作出最大努力,值得赞颂。
后,世运不济,受政府限制,逐渐衰落,于1949年停业。
看着那一幅幅图片、一件件实物展品,当年“麻乡约”的运工,为他人传信带物运货,爬山涉水,肩挑背驮,穿行于川黔滇鄂千里山路的情形,浮现眼前,令人感慨不已;行业顺势而兴,逆势而衰,似乎天定的命运,令人不甚唏嘘。有人吟诗作歌以叹:
山间谁在肩挑背驮
河里谁在拉纤停泊
一条邮路翻山越岭
把多少双草鞋磨破
麻乡约家乡的麻乡约
后人不知你们的存在
只有山路还在默默诉说
2
出麻乡约民信局,沿青石板路走不远,进入朝阳街,远远便看见一长方白墙、形似官印的建筑,这就到了东溪又一有名的景点,三宫中的一宫——南华宫。
南华宫始建于清乾隆元年(1736年),距今近280余年,是湖广填四川移民东溪的广东客家人修建,供客家人供神、祭祀、集会、演出的会馆。
进入宫殿的大门,头顶便是一座戏楼,戏楼的对面是富丽堂皇高大的正殿,两侧是厢房。正殿与戏楼之间,青石板铺就的宽敞的露天院坝,让整个庭院显得气派敞亮,也让正殿和戏楼建筑显得格外突出。
回望戏楼,飞檐翘角,八柱矗立,中间戏台呈正方形,两旁配以对称的边门,华丽典雅,耐人观瞻。
多少年过去了,那登台唱戏的、引颈看戏的,走马灯似的去了一拨又一拨,那在异乡创造过繁荣的客家祖先,也早已作古。 眼前的戏台却抵住了时光的侵蚀,躲过了文革的一劫,有幸屹立至今,令人叹惋。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戏台横栏上的镂空浮雕,无论是戏珠的二龙,昂首的马牛、祥兽,飞翔的凤凰、朱雀,还是推车的、舞刀弄枪的、杂耍的、摆谱亮相的各色人等,280余年了,尽管他(它)们的服饰、装扮已经十分古旧,但他(它)们的须眉、神色,还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还保持着两百多年前的姿势一层不变,为我们留下了一份历史的执着。
此时,临近晌午的太阳,照得戏楼熠熠生辉,联想起小时候,读过的《社戏》中,鲁迅对戏台的描述,一时之间,眼前的戏台,也漂渺得像一座仙山琼阁。
3
离开南华宫,我们一行穿过新街,沿山崖畔、黄葛树下、吊脚楼边青石板铺就的石阶,拾级而下,游河滩码头。
当地人说,东溪自然与人文景观相生相成的精华,便在这盐茶古道连接的河滩码头。西汉时开辟的川黔盐茶古道,3000余棵黄葛树和明清穿斗结构的吊脚楼,以及二碑、二石、三瀑、五桥、观音阁、王爷庙、太平渡口,都聚集在这里。
这里,真个是水绕镇边流,镇在林中走,街依山水旁,曲径通清幽。
那黄葛树掩映下的高高的石阶,曾是电视剧《傻儿师长》里的樊鹏举带兵出川抗日,与其妻玉贞挥手告别的取景地。
如今,枝繁叶茂的黄葛树犹在,青石板铺就的石梯、故道,生了杂草,染了青苔,默默无语的弯曲在那里,似乎还在盼望着故人归,还流浪着一缕离愁别绪。
横架溪流间的平桥,一位装束颇有民国风的女士,款款向我们走来,那是我们一行的家萍女士,留下的倩影。
看她沉湎于山水之美的惬意,我们也受到感染,加快脚步,走进小桥、流水、人家里。
走在最前面的安禄兄,被那美景吸引,远远丢下我们,没入了溪水边的黄葛林。
晓霞的夫君也径直往前,只留她一人拿着手机,沿途不断的拍下林中的石桥、流水、乱滩。
我们流连于黄葛树下,徜徉于通幽的小径,听清风与流水相唱和,览黄葛透风光之婆娑;蝉噪与鸟鸣相偕,林静同山幽共生,赏心悦目于溪涧,不觉赤日已当顶。
紧赶慢赶,终于看见了安禄兄。只见他徘徊在溪旁石栏边,捏着手机向留在山口黄葛树下为我们看守行囊的杨老师夫妇,激动的直喊:“快来啊,风景这边最好!”
4
来到溪水汇入綦江河之处,这里原是川黔交界处最大的一座水码头,湖广移民聚居地,川盐济楚、川米外销的重要通道。资料记载,这里曾经白天千人拱手,夜晚万盏明灯,商贾云集,热闹喧嚣。
如今,青山依旧在,江河照样流,但已不见昔日热闹非凡的水码头。
跨溪多拱的太平桥尚在,但已十分衰老,石缝里荆棘、杂草丛生。
河岸边上的王爷庙,还屹立在那里,但早已无往日的繁华,现已用作綦岸盐运文化博物馆,供人观瞻。
昔日,盐、米从这里起岸,众多的挑夫走卒,年高的,年轻的,成群结队的,挑筐的,背篓的,里面装满了盐、米,在林间山路上走着,在翻山越岭的走着,大风也走,大雨也走,终是不停的走着……
如今,王爷庙、太平桥的顶上,一座高架桥横空而过,那是穿越东溪的渝黔高速,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那如洪流般奔驰的车流,似乎在告诉人们,现代的文明,必然取代古老的繁华。
站在这里,我伫立良久,思绪万千,心潮如滔滔的綦江河之波。
5
东溪河滩的上平桥头,立有一块景点介绍牌,称唐肃宗上元二年(760年)五月,李白流放夜郎来到东溪。遇集日,商贾云集,熙熙攘攘,黄童白叟,绿女红男,往来交易,其乐无穷。至夕阳西下,人流散去,欢声笑语,载满归途。诗仙李白吟诗赞曰:
丹溪一拱气霏霏,黄葛森森绿相围
地接川黔通百货,泊船渔火敞千扉
杏花雨润太平桥,杨柳风披客子衣
遥指夕阳人影散,谁家官坊又来归
并称,李白离开太平桥码头,沿盐马古道而上,观赏飞流而下的大小金银洞瀑布,心血来潮,在其左边的大石包上题“金溪玉泉”四个大字,留存至今。他喜极而悲,悲极而笑,吟下《悲歌行》与《笑歌行》。其《悲歌行》曰:
悲来乎,悲来乎。
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
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
孤猿坐啼坟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
此说是真的吗?一时无可考。
不过,这里录下的《悲歌行》、《笑歌行》,的确是李白所著。
站在这如诗如画的溪桥边,吟哦一下“杏花雨润太平桥,杨柳风披客子衣”,倒也潇洒倜傥;面向那弯弯曲曲伸向远处的盐茶古道,长啸一声“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确也撼人心魄,回肠荡气,平添了东溪迷人的魅力。
车子缓缓启动,我们离开了东溪,带走了东溪诸多的美照和故事,可,我们哪里带得走东溪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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