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这灯的照耀下长大的。曾经的我很害怕黑夜,觉得它是通天巨兽,每天先啃食尽落日余晖,又卧睡于整片天空。从中仿佛又藏匿了无数只干枯的爪子,想要把我拽如深渊似的。而这灯下自然就成了我敢于夜晚独处的唯一地点,那时我将它看作是一个依靠,一个舞台,一个晚风为乐,飞蛾为众的舞台。
静,真的很静,静的让人难免回忆和反省。
从未想过和她如此偶遇。
那其实只是一个平常的转身,却又让我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驻足在她的身上。我想说,彼时场景,就像两尊风格迥异的雕塑摆放于不同位置彼此照应,我廉价些,她高傲些。
如此熟悉的高挑身姿和那一件深沉的黑色大衣,转眼让我跳转到前些年。她仿佛从未变了太多模样,除了面色多了淡淡的一种沉重的黄色。她的手还是那么娇羞,腼腆的卧在口袋里,一动都不动。我有必要上前问好吗?好像并无必要,确切说,是没什么理由。
稍稍起了一点风,灌进了我宽松的卫衣。灯亮起来了,星空霎时淡了颜色,但熟悉的它又立在了我身边。这灯,很高,高过周围任何一颗树;很美,如同一位身着正装侧身微笑的少女;很亮,灯光像一颗嵌在幕布上的钻石,极其耀眼。
风,那天也吹着风,暖冬的风,像把一切焦躁都吹跑一样。当时我在说着耳语一样小声的话,说进了风里,想让自己在心里得到安慰,问候的话已经让这个信使轻声细语的说给她听了。难得风理解了我的意愿,柔和的掀起了她的鬓发,让我的出现得以拥有一个她视野上的狭小空间。
故作镇定的对视眼神难掩本心的慌乱,想表现一种淡然,缺偏偏发现,一切在这个时刻,都如拨开了迷雾而烟消云散。
灯光在闪,飞蛾在冲向它。它想紧随这光亮,不过始终难以走近。如此说来,发亮是灯的天赋,而飞蛾的命,即是追逐。
她也会发光,像是高傲冷清的月光。但是这光芒并不刺眼,若相处得足够久,就会变的皎洁柔和。恍惚间,我突然间觉得我就伫立在海边。海风轻抚,带走了周围每只轻盈的海鸥。而她就像高挂于天际的月亮,我在此,她在彼,相视不语,唯有眼意。
车来了,终于来了。我夺步上了车,想快些走开。透过窗子,她背对了我,又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树林。我倚靠在座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等车拐到路口,还是不禁的探头望了一眼。
高挑的身姿,深沉的黑大衣,侧歪着头,风吹起的鬓发。我又看到了她眼神中如同星空般的深邃。
“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你和远方。”
我曾在黑夜的围绕中在你的照耀下走着欢快的步伐,黑夜给了我日渐珍惜的静谧,而你,恩赐我一方光明。
夜很深了,也很冷了,起身离开,夺门而入。
不难想象为何在此独想了这件事如此之久。
——那一刻,她像极了家乡这顶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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