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花红柳绿的季节里,我随剧团到了杭州。刚到的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独自一人跑到了西湖。只见那湖边的杨柳在春风里翩翩起舞。仿佛流苏摇摆于纙纱帐前,又象秀发飘洒在美人肩头;万千条柳丝轻拂着水面,一边提醒西湖新一天的早晨已然来临,一边又在续写那春天的华章。
而此时此刻的西湖却还没有“醒”来,湖面上一层层浓浓的雾气如烟如梦,叫人看不清她的芳容。
西湖是我国美学思想领域里一部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集,它荟萃了中华文化之大成。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巧匠将西湖打扮得美仑美焕,正所谓“天工人工造西湖,文学美学描西子”。
一别数年啊萦萦于怀,那迷人的十里湖光始终牵动着我的心。
第四路公共汽车搭着我在南山路上奔驰。路旁那建筑物的空隙处常有西湖的倩影一闪而过,却还是看不清她的芳容。于是,我在苏堤就下了车。
二
进花港公园吃了早餐就径直来到了小南湖。如果按照苏东坡“欲将西湖比西子”的句子来打个比方,那么小南湖就是西子左身的一幅衣袖了。京戏里一般都将衣服的袖子加长并称之为“水袖”,意思是说,这种加长了的袖子舞蹈起来象水一样柔美、飘逸。
此刻,小南湖正贴近着我,一时间我充分获得了审美自由。整个世界全部变迁都仿佛沉在这潭里,都仿佛被西子悄悄拈在了她的指间,而她的指,则是万分灵巧的指:能弹奏浣纱江畔的天真,能指点吴越春秋的兴亡。
我小心翼翼地用指拂一拂那水,呀,如扯住了薄若蝉衣的袖边,象触摸到了凝似膏胰的指尖;我的手指实在是不敢用力,就连思想也不敢活动,怕惊动了这位千古佳丽(因为她显然身负着重大的历史史命呢)。然而,静静的小南湖还是被我惊动了,分明有一缕缕泥草般的气味从水中升起,象是吴越牌脂粉的香气淡淡地送入我的鼻息。
小南湖看上去深不可测。水是墨绿色的,看不清是周围景物的倒影还是历史的缩影在我撩起的那一圈圈同心圆的涟漪中扭曲变形,接着渐渐涣散开去……四周浓荫密布,寂静里似有飘渺之声可听,我当是历史的回声,寻声望去,原来在那绿隐青掩里早已浮动着斑斑驳驳的华丽的游踪。
我是贴近了牡丹亭。牡丹园里春意盎然,许多不同形状、不同图案且又错落有致的花圃在阳光下竞相吐艳。飞蝶逐花,春日踩红——好一派姹紫嫣红,分明是良辰美景。
牡丹亭里有一位姑娘正在向游客讲解关于芍药花的知识。春意即将阑珊,芳馨里已没有了牡丹花的香魂,倒是芍药正欲含苞待放。游客们所感兴趣的问题是:园艺师为什么要将芍药和牡丹种在一起呢?那位姑娘用流利的普通话说道:“芍药花的花状及其色泽同牡丹花最相似,牡丹花龄短,芍药花期长,人们为了弥补牡丹花较早开败的缺憾,于是就错将芍药当牡丹。农历四月里也就是最近几天吧,芍药即将盛开,虽不如牡丹花开得那样雍荣华美,但足可以假乱真”。
牡丹、芍药、君子兰等都是名贵的观赏植物,都是奉献给西子妆台上的荣华。人们为了打扮西子美化西湖确实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亭子里的那位导游小姐也很不简单,知识面广,公关能力强……突然,我发现一个情况:她说牡丹花谢了,怎么她头上却戴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花呢?并且那花旁的绿叶还在春风里摇曳;另外,我想我是看过京剧《西施》的……正在这时有人在我身后拍了我一下问我:“请问君子兰在哪里?”听口音是山东人,四十来岁高个子,我顺手指了指植物园的方向回答道:“在那里”——待我目送山东人远去后再回过头来看牡丹亭,亭子里已然空无一人。
我也离开了牡丹亭。但是,才刚情况怎么解释呢?肯定不是错觉,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分析:导游小姐是戴了一顶淡兰色的草帽的,并且那淡兰色的草帽上分明绣了一朵鲜艳欲滴的艳红的牡丹花,枝叶扶疏摇红动绿;至于她长得像某一位扮演西施的演员,这倒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上了苏堤(未完待续)。
作品始创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原杭州解放路解放剧场(西湖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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