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到书房，烧水，泡茶，拿瓜子。仲阳眼尖，一下看到林原树刚刚寄来不几天的三册《我的军旅日记》。我对仲阳说，林秘把这套书整理出来很有价值，记录了我们这个社会真实的历史。仲阳说，他有修改吧？我说，又不是出版社出版的，怎么可能修改呢，否则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其实，公开出版物不一定有没有出版的有价值。为什么呢？正式出版的文字，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和修改。出版社总是按当局的某个规定和政策来衡量，所发表出来的，都是经过处理了的东西。有的被阉割，有的被扭曲，有的被掩盖，而这种趋势越来越严重。我被收入《惠州作家文选》的几篇散文，2014年已由羊城晚报出版社出版，当2016出版我的《闻之居 邓三君自选文集》时，同样是羊城晚报出版社出版，却把其中一篇给枪毙了。我对仲阳说，被毙的东西，反而是好东西，这个你应该有深刻的体会。因为几年前，仲阳曾与我说，他想把他这些年来没有被刊登的新闻作品结集出版一本书，书名就叫《没有发出的新闻》。这些作品，因为涉及敏感问题，没有被发表。它们恰恰是很有价值的。说这些，恰好说到了仲阳的心坎上。他说那是那是。为了证实我对林秘的感觉，亦为了证实林秘这套书的历史价值，我接通了原树兄的电话，并直来直去地提出了问题。他说，没有，绝对没有修改。他说否则哪还有什么意义！他告诉我，除非是错别字有修改，其他没有改动。他还说，当然，所记载的也有是听说的，是真是假我不能肯定。但是人家当时是怎样说的，我就是怎样记的。他说，譬如说，某某很有水平，很能干，本来是要被提拔的，后来没有提他，而提拔了另一个。听说，就是因为他家庭出生不好，提拔了怕影响不好。我说，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你把所听到的如实记下，这样也就是真实的。我一直有一个观点，听来的，只要你不加工，不添油加醋，就是真实。至于事情是不是真实，那要靠事实检验。不是所有的真实，都要记录者在第一现场。很多英雄事迹的报道，都是第一现场人的再述。如，这次武汉疫情的记录。有人说方方日记中的很多事都是听说的，这怎么会是真实的呢。听说就是不真实？这是违背传播规律的。如果都要是亲眼所见，亲身所至才叫真实，那就没有真实的记录了。就拿这次瘟疫来说，救治武汉肺炎的医院等抗疫一线，作家甚至记者是不允许进入的，你怎么记录？除非抗疫一线的医生。可是，财新网记者采访第一现场人爱芬医生的报道，却遭封杀，最后连她的人都不知所踪。公民记者成求实，方彬等被抓，就说明，当局是不准暴露真相的。对于＂听说＂，一个正常的人，是应该具备基本的逻辑思维和判断能力的。听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可以通过常识来分析、辨别和判断。方方身陷疫区武汉，那座城市有她的同事、同学、亲戚、朋友，这些人都在瘟疫的侵害之中，这就构成了真实的环境和特殊的人群。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感所受，怎么会不真实呢？难道谭德赛带着世卫组织的专家不到疫情发源地武汉调查，而是去远离瘟疫源头的其他城市调查才叫真实？可见，听说是要有条件的，不是所有的听说都不真实，亦不是所有的真实都需要记录者在第一现场。其要看＂听说＂的条件和环境。
相反的是，有许多真实反而被压制，被篡改，被掩盖。如李文亮的发声、爱芬的报道等等。最近，我们出版了几本志书和口述历史的书籍，出版社翻来覆去地修改。如果修改的是技术规范问题当然是好事，可是有些却不是，而是有些历史问题不准提，如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等等。再就是对出过问题的领导人，都要删除。这样哪还有历史的真实性？就像十大元帅，把打倒的去掉了，那到底还有历史的真相吗？遗忘历史就意味着背叛，篡改历史就意味着作恶。连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都不准讨论，不准批判，其就有可能卷土重来！
历史，不能像我们家里养的小姑娘，凭我们的喜爱和偏好，任意乔装与打扮。
2020.5.25.22：48.散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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