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已经将自己染成一片民国色的时候,有一次猛然想起一个名字:庐隐。也就是说,也许庐隐,是民国时期著名女作家中最后被我想起的。为这,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竟有些惴惴然的不安。仿佛早该结的一场缘,却拖了太久。这拖延,仿佛使我心中疼痛。我不明白我那份热烈的情感是如何得来。因为那个时候,除了她一个隐约的名字,我对她没有丝毫的一点了解,她的作品,她的故事,在我,都是完全陌生的。可偏偏那个名字,真的使我心中悸动了。
当后来我为她深深折服的时候,我十分奇怪于人类的这种情感,原先来得那样无厘头,难道实际上是在我们彼此的心里早隐藏着什么奇异的信息吗?我可以说,对庐隐,是真正叫爱了。她小时所受的凄苦,她在慕贞学院地窖中看见地上丛绿的希望和惊喜,她对于小说的痴迷,她将教室向自己走来的每一个人物由表及魂的描摹,她在学生会的演讲与振臂高呼,清瘦的她在文学研究会中成为唯一的女性,她在女高师毕业生的日本之旅中对教育的深思,尤其在她一生所经历的三段爱情中,她都闪耀着一种清明的光辉,这光辉,是苦寒中的一份温暖,是内心苦闷而义薄云天的那份倔强,是要用自己一腔热血去换国与民之前途的那一份气概。她战胜了她不幸的童年,她战胜了数千年压于女性头上的各种大山,她四处奔走为自由而呼喊,她在一个女人的情感世界中,勇敢的“但随我愿”。
这是怎样一个伟大的女性啊!她在文学中的天赋,简直让人膜拜。而更让人敬仰的是她在那些精美的文字里所透露出来的一种憾人心扉的力量!一个女性,一个觉醒的女性,一个不仅自己觉醒,还要唤醒那万万同胞的女性,她的沉闷和悲哀,是时代的色彩,但就在那沉闷和悲哀里,已经深深的透入一缕她自己所带的阳光。那阳光,并不灼热,却恰恰在每一个读到的人的心里,都可以生出无穷的力量来。
她的生,是何其的短暂。原本在她自己所写的传记里,她誓言着要将自己的一生献给文艺,那么当她六十岁的时候,也许也有那么一两部杰出的作品。可是命不厚待,仅仅在三十六岁上,就因难产大出血而死。那样的死灭,该令青天如何的黑暗,该令世间,如何的悲鸣啊!惜了那女子一份高昂的天才,惜了新来的幸福,才不过五六年,惜了这奋斗的人生才将开端。我是多么愿望着她可以多活,活到一个正常的年岁,再予她几十年,我们那文坛,该多出多少惊世之作,并且还可以有多少脆弱孤独的魂魄得到拯救啊!
然而她之没,却也没在最文艺,最挣扎的时代,那时期的挣扎,虽滴着鲜红的血,却是热烈的生啊!而后祖国的命运,日寇的侵凌,党国的内乱,战后的贫瘠,文革的伤怀,还不知要怎样击打她那一颗敏锐而疼痛的心啊!于是,她之死灭,也在于其时,只使我们的怀念更有一些深沉的悲哀罢了。
这一位才情并茂的女子,虽短促的一生,却给我们留下多少珍贵的财富啊!文字的永恒,使我们可以永恒的体会她,永恒的纪念她,并且也可以令我们永恒的感激她了!
感谢她用一生的才华和血液,铸造了一个她独有的世界,这个世界,既辉耀了她那一个时代,辉耀到我的今天,并且仍然要辉耀未来的千秋罢。
所以,即便她的声名在“民国四大才女“之外,可那一点也不输其右的才情,尤其难能可贵她一种解放和自由的精神,那种引领全国乃至世界女性的觉醒,是至今意义也格外非凡的。
如果说她是一首诗,那么一定是一首清冷和豪放默默的相容在一起的诗;如果说她是一首歌,那么她凄婉的调子里,一定是分明的还有一份地裂山崩一般的壮阔的;如果说她是一幅画,虽不美艳动人,却会让你经久的望着那一双犀利明澈的眼睛而出神的。
她轻渺而又滞重的划过我们的长空,如果你时常抬头,就会看见她眼里的那一份哀愁;她静静亭亭的立在你身畔的那一座园中,无需深嗅,那别样的一种气息,已经悠然而深长的被你捕捉。
哦,她不是别人,她叫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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