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们家叔伯姊妹兄弟十多个,住在相邻的两个院子里。从五堂兄开始,我们六个关系比较亲近,因为我们年龄相近,又都还是小孩子。
五堂兄是我们六个中的老大,十来岁,很机灵,也很爱干净,他最瞧不起我们流鼻涕。
他带着我们演戏,用筷子敲着几个破盆儿,破锅,破水桶,敲的很好听;还把我辫子上接个长头巾,用贴对联的红纸把我的脸蛋蛋染红,让我当铁梅,那个头巾有点长,几乎被我踩到。
五堂兄很会玩儿,玩得别出心裁。在平平常常的日子里,他带着我们挨家挨户去给邻居拜年。走进一户人家,一个大姑娘正在锅台前捏窝头儿,唐兄说一声:给蜜果姐拜年。我们几个就都扑里扑腾地跪下磕头,蜜果姐笑得前仰后合:这帮孩子,不过年拜什么年啊!然后走进另一家,堂兄又说:给黑山奶奶拜年。我们又都跪下磕头。黑山奶奶黑山爷张着没牙的嘴笑我们……爱流鼻涕的六堂兄用衣袖擦一下鼻子撅着嘴说:拜了这么多的年也没人给咱糖。
……
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天放学,堂兄挎着书包走在我前面,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面朝一堵墙看什么,我小跑着追上来,看到墻上贴满了大字报,而且是批判我大伯的大字报。堂兄看了一会儿,抬起手“嚓”地撕掉一大块儿,然后低着头,心事重重的离开。大伯是五堂兄的父亲,是被整下台的公社书记,那时大概已是文革后期,五堂兄也有十三,四岁了。
五堂兄高中毕业那一年正好是恢复高考制度的一九七七年,他顺利的考上了大学。那以后就很少见面了。再以后,他有了工作,再后来,他当了官。
五堂兄是我们家十多个姊妹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也是我们那个大家庭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
前不久,老家有事,五堂兄也要回去,我就和堂姐等在路上搭他的车。原本很期待的一次兄妹重逢,却在他淡淡的,不苟言笑的,甚至有点冷漠的表情里,变得尴尬而拘谨。
岁月的流逝带走了许多美好的东西,也改变了许多的人和事,但无论怎样,记忆中的那份美好是带不走的,它永远留给你温暖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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