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本书,是一本沉厚凝重而读不完的教科书。一生酷爱读书的我,曾博览群书,惟独母亲这本书从呀呀学语、蹒跚学步开始,我一直读了近半个世纪,至今仍在品位、解读。
我的母亲是一位走在人群里一点也不被注目的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饱经风霜的她一头银发,腰弯头低。母亲一生共生可我们兄妹6个,二弟1958年饿死了。那年我已5岁,正值大跃进的岁月,父亲大练钢铁去了,奶奶住进了敬老院。记得一天吃饭时我不慎将一碗菜饭扣在身上,胸部严重烫伤。两岁的二弟因吃不饱肚子造成营养不良,得了浮肿病,小脚肿得像发面馍,连鞋都穿不上。当时,母亲还怀着三弟。她整日拖着笨重的躯体起早贪黑参加集体劳动,回家还得照顾病榻上的我和年幼有病的二弟。记得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劳累了一天的母亲正在给我伤口抹药,二弟忍受不了饥饿的折磨,不停地可怜地喊叫着:“娘,让我吃口奶吧,吃口奶我就睡了……”等母亲给我抹完药再去照顾弟弟时,弟弟的眼睛已经永远的闭上了。母亲是位生活强者,如此沉重的打击她挺住了。
父亲一生体弱多病,45岁就撒手西去了,是母亲一个弱女子支撑着这个像山一样沉重的家,硬是把我们兄妹5个拉扯成人。
在靠挣工分生活的年代,我家年年是吃救济粮的缺工户。我曾几次因缴不起学费差点辍学。母亲看我读书用功,盼我长大有出息,她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上学。20世纪70年代初,我一家8口还住着3间低矮破旧的草棚,是母亲靠纺花卖布又盖起了3间新房。别看母亲不识字,可心灵手巧,织出的被面、床单花色鲜艳,花样新颖,村里不少妇女都向她求教。母亲为了养活我们兄妹5个,用她那灵巧的手没日没夜地艰辛劳作,白天,一晌不闲地下田劳动;晚上,借着星光和月光纺花织布。每天晚上,我去睡觉时母亲的纺车还在“嗡嗡”地响着,醒来起床时仍然在不停地响着。我常想,母亲一天到晚能睡几个小时啊。繁重的体力劳动使母亲至今留下了腰酸腿疼的老病。
母亲一生热爱劳动,如今70岁的人了仍闲不住。为了尽点孝心,让母亲享享清福,度个安乐的晚年,在县城工作的我总想让她跟我一块住,可她住不了几天就要吵着要回老家。尽管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都早已成家立业,可她心里还牵着这个挂着哪个。前些年,我们当孩子的就要给她张罗过生日,可母亲总是说:“你们都忙,我干不动了,不能再连累你们,现在生活好了,我自己做顿好吃的就行了。”我们犟不过她,直到现在还没有给母亲过生日。每次接母亲到县城,她总是说:“让我坐班车吧,别给公家找麻烦。”
母亲用高尚的美德感染着我们,用辛勤的汗水和心血滋润了我们,丝丝白发为儿女所累,条条皱纹为儿女所愁。母亲是深深的海洋,深邃而久远。母亲是辽阔的土地,播撒着希望的种子,收获泥土的芳香。母爱无边。涌泉之恩儿女只能滴水报。
尽管我已是半百的人了,母亲这本书还是要字斟句酌地去读,从中领悟做人的道理和生活的内涵,直至生命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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