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记得第一次填籍贯的时候,父亲却愣住了,我生在海陵,长在海陵,明明白白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泰州人。犹豫之后,父亲却郑重地填了“江苏泰兴“。事后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会填“江苏泰兴元竹‘’。他希望我把根往深处扎,免得日后寻起来没有着落。
去年乘飞机去山西黄帝陵时,看到一群海归到黄帝陵祭祖,悄然哭泣,匆匆来了,又匆匆地走,终究都是有家的人啊!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所谓财富和名利都不如家的感情来的汹涌。毕竟多了一份思念,就多了一种两岸的情感。
儿时,曾回老家,在青石土瓦间住了一年半载,离开的时候夜色还未退尽,朝暮已经袭来,朦胧中小男孩天真地以为,如此随意的告别,总会有一次隆重的弥补,事实上世间一切都无法弥补。老家目送我的背影离开的时候,我发誓一定要为故乡做些什么。因为我的父亲和祖父至今都没能为那浅浅的溪边老屋做些什么,哪怕是小溪里的一滴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于是如此生命的使命便压在了我的肩头。但自那次以后回老家的必要性和可能性都已不大,故乡的味道渐渐淡了,有时竟淡得看不见了。
多少代这般,日子一天天轮着过,只有老家自信着而又固执地驻立在那儿,相信这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去。祖父现在依然说着泰兴话,但父亲却小心翼翼地洗刷掉了任何乡音的印迹,以致于到了我这一代你已无法从我的谈吐中判断我的老家。只有在LED屏上播放千岛蔡花的片花时,我会稍稍停步,脑海中浮现出元竹小河的水光云影,但一转眼,我又汇入街市间雨点般的脚步。
今年暑假,从老家的电话又触动了全家人的心,外曾祖父走了,走得很安详。走之前,还叮嘱过,不要过于悲伤,更不要失声痛哭。痛哭与悲伤容易进入一种共同模式,这是他不喜欢的。拄着老家的窗台,记得十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追掉外曾祖母的的,从头到尾,他一直没有哭。终究是年岁高了,走得前些时候,竟握着爷爷的手,双手颤抖,像孩子般失声痛哭,他指指窗外,声音哽住了,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话“常回老家”。简单的一句话却触碰到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我的身子不断的低下去,很低很低,低入到泥土里。我的眼神有些慌乱,我如今狠命追求的东西,正是老人宣告要摒弃的,而外曾祖父正在努力呼吁的,我却一直漠然,一个扎根土地的农民工十分谦逊,又毫不收敛的成了我终身的老师。人的生命是渺小的,今生今世,不过是在转角处目送他,渐行渐远罢了。但老家的念想却又是一步步地走来,充斥着我幼小的心灵,一远一近之间便有了值得永远去守护的东西。站在土桥上,我热泪盈眶,泪水中有几多兴奋,几分感动,更多的是几分愧疚,看到老家的人们在不懈的奋斗之中,一座座大桥横跨两岸,捧一手老家细洁的泥土,撒入清澈额溪水中,溪水中漾着一个木盆。木盆上是几代人奋斗的结晶。
村子依旧。小溪依旧。心中的念想还在。
置身异地的体验非常独特,异乡的山水会勾起自己浓浓的乡愁,想起生命的起点。乡愁越浓越不敢回,越不敢回却又连着老乡,于是便疏远了彼此。
年岁增长,物是人非。人们世世代代,含辛茹苦,孜孜前行,在前走中,我们的队伍也在不断壮大,但我们却有同样的羁绊“老家”。
老家小溪的夜深了,我就是其中一只驶向远方的船,但我们永远也不会疏远忘记出发的地方——亲亲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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