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婶在42岁时死了丈夫。留下4个儿子,都还不能挣工分,整天嚷嚷着肚皮饿,将家里能吃的都搜出来塞进了肚里。直到屋里穷得什么都不剩了,大儿子才能勉强挣半全大人的工分,家里光景才有点起色。
说起陈二婶的能干,大湾乡里没人赶得上。一个人能割供一架拌桶打的谷禾。上山挑粪,往往是一早晨能比男劳力多挑十多担。惹得全村男人动不动就在自家婆娘面前发脾气,全村女人见了她都恨眉恨眼,唾星子喷人。陈二婶不在乎,依然风风火火地干她的活,拼死拼命供儿子们读书,渴望能供出个状元郎来扬眉吐气。
儿子们也挺懂事。每天都早起,大的上山打桐子,小的拣粪扒柴,特小的在家煮饭、喂猪。不要人喊,起床就各做各。读书也挺用功,每学期的奖状一个比一个大,贴得满堂屋光彩照人。凡有人来,都夸几个孩子。这时的陈二婶,脸上就全没了愁苦,总是眉开眼笑地将红糖水放在客人左手旁,很有风度地坐在那里,陪着客人笑。客人走后,自己把杯剩下的红糖水一滴不剩地喝掉,精细地过着日子。
她这种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方式,直到现在住在德阳城里当工程师的大儿三室一厅里,还是没有改掉。有孙儿掉饭在桌上了,她总是一颗一颗拈起来放进嘴里吃了。媳妇洗衣,她总是三叮四嘱:“洗衣粉放得合适就行了,多了浪费。”她外出串门,见有人将水龙头开得很小很小,只一点一点滴,于是自家也这般操作,弄得整天屋里都有嘀嗒、嘀嗒的水响。这在别人是为了少给水费,可家里水费是单位支付,未叫私人掏腰包,她又为了哪般呢?有时同儿子儿媳上街购物,只要可能,哪怕是小菜,都要趁人不注意时装几根走。那次拿人家一瓶1元2的香水,羞得儿子儿媳无地自容,她却满不在乎:“不就一瓶香水么,有什么了不起?”甩甩手就走了。所有种种,无论家人怎么反对,她都不听。还吵吵嚷嚷:“没吃高粱不知粗细,没上高山不晓得平地。你娃没吃过苦哪晓得过日子的艰难。”
陈二婶最高兴的日子莫过于她的生日和团年了。四个儿子四个儿媳妇四个孙子二个孙女,齐整整全都回来了,站在一块楼梯似的参差不齐,机灵调皮,憨厚老实,各色人样儿都有。轮到开饭都围拢来时,两张桌子都还嫌窄了。看着满满一大家子人,摸着光葫芦头的三孙子,她便十分高兴,说:“要是你们爷爷在,该多好啊!”儿子们都笑,说她总说老掉牙齿的话。于是她就流泪,自已到房里去哭,弄得一家人都很不开心。后来,儿子们再团聚时,都只听她说,不搭言语。这样,她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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