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经过,朝暮相随,却没有仔细看过他,只是知道他。今天的这一瞥,在清爽的早晨,却属仔细;仔细在于七窍之外的着想,想到地狱和天堂。但是,妄想之际,知道应该客观的依是人间和现实;这是人间和现在,人间与现在的郑重看待。
在人间,赞美过北方的白杨,西北荒漠的千年不倒千年不朽的巨树,白山黑水那满山遍野的茫茫林海,甚至南方城市的大小乔木,不一而足。在小城,这排岸边的柳林,本以其条条下垂的统一率,而有南方树木的妩媚,主干基本密实基本倔直兼具北国的耿直品行,也深得大众悦心悦目。但是,眼前的这棵柳树,则是枝叶稀少,条条垂其他处,主干则自身躯三尺之处,便向水面斜出,乖戾嚣张。
许昌小西湖西堤的这行柳树,据我的拳术老师赵老师说,大多有六七十的年龄,年年最早萌芽,岁岁最迟叶落,合抱之围,树身灰黑,树态美好,唯独此柳,别具风格,不类于众,主干暴突,枝叶稀疏而向上展开,只剩几缕柳枝垂至清漾微波之碧水,模糊可见兀突的倒影,让人感叹青藤老人虚伪的艰险人生,也使人想到苏轼或者谁谁的怪树绘画,还有海瑞、李贽之流的独特人生。
当然,这样的生命多灾多难,终是被华族文化兼容,被后来者逐一认可。是的,有容乃大,有容成就泱泱中华盛景的基石、美名和广阔境遇。你来此看,这柳树乖张之身躯,数十年来,不被旧社会新社会的人们所厌而被根除,即使新筑堤坝,也为他的身躯留下空域,坚硬的石头路面,至此横断,容行为乖张如其者,可以开辟新的空间,任其广大成长,亦为西湖景色的另一繁枝盛叶。
而这样的树木,又有多少呢?除却天纵奇才的那些历史人物,又有多少这样的,平凡忽略的,寄居小城的,落户河水一畔的,不为人瞩目的怪柳呢?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他们的人生又有怎样?他们是否就在我的身旁?那些借酒消愁的醉汉,那些嬉笑人生的泼皮,那些辗转不眠的夜游之鬼?还有刚刚听到的,一个公务员,竖起值班室的铁床,一根绳索吊死在床腿之上?
并不为他们的命运艰涩甚至颓废感到悲伤,也不会有什么怜悯或者鄙视,那一棵棵怪异的身姿,那垂及清清湖水的渴求,那不能成才家具,只能斩为刀俎的体量,我不会感到悲伤,只是这样偶尔的一撇,却是用心的端详,在深沉之间,应该还有不易察觉的其他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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