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多么可爱的女人啊!”男人哽咽着说话,身边冷冰冰地,躺着女人的身体,僵硬着,她已经死了。
“可惜我从来都不曾温和地和她说话,哪怕一句···”男人痛哭着,偶尔停顿,能听得到灰尘刷刷地落下来。身后是他的两个孩子,表情几乎僵硬。是,他们爱这个男人,但是他们恨男人不曾好好待女人,他们的母亲。看着男人这幅痛哭流涕的样子,他们并没有劝慰,只是盯着他们的母亲,内心默默流泪,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们是大人了。
女人在的时候,家里总是她的声音。男人总会皱眉头嫌弃女人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干嘛。刚开始女人总听不顺耳,和他争辩几句,后来,她也慢慢地不和男人争辩了。她高兴,就的吧的吧一直说,不高兴了,一句也不说。她知道无论如何男人都是沉默地!
40岁的时候,女人清瘦着身体,用心烫染了发型,每次回来让男人评价,男人也是沉默,女人,已经习惯了男人的沉默。后来,她总会说好多好多的话,和她的孩子们,孩子也总会打电话给母亲说话,他们很少打电话给男人,他们只是不知道电话接通了要说些什么。
有一年春天,一个清晨,女人兴奋地跑进女儿的房间,
“快起来,快起来,过去看去,那只燕子又来啦!还在咱们家厨房房檐,这几天我都没怎么看,已经有小小的燕子了,有好几只哪!刚才经过的时候大燕子在给小的喂食呢,特别好玩!走走走!去看去!”
“我的妈,让我再睡会行么?啊,”女儿又倒头睡去。女人自己跑出去又站在燕子窝底下呆呆看着燕子喂食。那一年,女人已经45岁。她也喜欢弄些花花草草,尤其太阳花,她格外喜欢。每年春末的时候,除了花园,女人总会搬出各种盆呀,桶的,全部撒上太阳花的种子。说来也奇怪,她也是随便地那么一撒,竟然密密麻麻地全部出来,到了夏天,尤其赶上晴天,满院子,都是女人拨弄的太阳花,黄的,红的,粉的,各种争相开放!女人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会拿手机拍好多太阳花的照片,然后挑好看的,一一地发给她的孩子们。孩子们,无论多忙,无论此时在忙什么总会回上一句,妈,你拍的真好看。周末,一般孩子们会回家去。正下午,很热,各自在房间休息,下午三点,隐隐约约,仿佛在梦里,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哎,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太阳花,可惜没人欣赏么,哎,哎”女人连叹几声。孩子们听着听着才知道原来不是做梦,起来走出房间,原来是女人,站在大太阳底下,看她的太阳花。
“妈,好看,好看!真的好看!”孩子一遍遍说。
“好看?好看你们怎么一个也不出来看看呢?”女人埋怨着说。
“这不是在看嘛。”孩子嬉皮笑脸着。
女人越来越来,有一年,她49岁了。清早起来,她手机捏了一疙瘩馒头,抿着嘴笑着出了门,过了好一会,她才进来。
“妈,你干嘛去啦?”女儿问。
“我啊,我给啄木鸟喂食!”女人还兴奋着。
“啄木鸟?哪里来的啄木鸟呢?还在外面?”
“是咱们家后墙炕门那里面,每年会来啄木鸟,在里面孵小鸟。它们还真聪明哎。我一走进,原本叽叽喳喳的瞬间鸦雀无声,然后我把吃食扔给她们,走开,又叽叽喳喳了。我拿砖头堵了口,别人就看不见啦!要不那些淘气孩子看见了绝对拨弄走了。你说你这个爸爸奇怪不,今年开春的时候,他拿砖把口堵得死死的,他是担心鸟儿又飞进去孵蛋,我没管,又偷偷拿开了。果然,啄木鸟又来了。”女人高兴地说着这些。
女人总会耐心地问男人,今晚吃什么?男人总是不耐烦说随便,但是不论女人做什么饭菜。男人总会习惯性地挑三拣四。这些,女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她总很乐意给孩子们吃饭,她觉得看着孩子狼吞虎咽她做的饭菜,还说着真香真香,她觉得很幸福。
后来,家里安静了,永远地安静了。男人依然沉默着。谁都不知道他究竟爱什么,不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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