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海子的诗歌充满了一种冥冥中有天意的归宿感,特别是那首《五月的麦地》,“有时我孤独的一个人,坐在五月的麦地,梦想众兄弟"像一支箭,射中我记忆的闸门,扯开一道缝隙,记忆片段先是“滴答滴答”的渗出来,接着成涓涓细流,最后像洪水一样,淹没了我。我试图从那洪水里理出一条记忆的轨迹,却看到我的一个小学同学不断在那洪水里辗转起伏,我望着他熟悉的身影,好像真的又回到“五月的麦地”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名字里面也有一个“海”字,尽管已经过去30年了,还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们叫他审海吧。
审海的死和诗人海子的死法一样。我现在才明白死有时候竟然也可以有想法、很个性的,海子我不知为什么选择卧轨,审海我知道是因为他爸爸是开火车的。
我总是怀疑我的小学3年的同学审海还活着,没有理由。80年代曾经在“一片红”小学待过的老师、学生,应该都知道或者听说过审海,审海的妈妈,一个优雅、开朗的女人,教过我音乐,因为妈妈教书,审海兄弟两个才不远千里从湖北来到这个市级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学校上学,胡海细皮嫩肉、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城市里的孩子,说话“咵咵”的,所以对他的印象特别深,他自尊心特别强,经常把同学们的好奇心当成是嘲笑,额头上布满青筋,叫嚣着要和某个同学干架。一起的日子长了,倒也和同学们都成了朋友,很羡慕他有个教音乐的妈妈,他也会弹琴,当时流行抄歌词,每个学生几乎都有一个歌词本,不管会不会唱,先抄上再说,音乐的魅力让会弹琴的审海成了好多同学喜欢的朋友,我当时就希望和他交往,盼望在他的邀请下到他家玩,找机会摸摸那架脚踏琴。
初中2年级,那时还没有读过海子的诗,更不知道海子这个人,听姑姑说起审海自杀的事情,我悲伤的不行,当时就不明白他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想到死。现在我认为审海虽然不是诗人,但他肯定有诗人般的气质和忧郁性格,因为我记得他也喜欢跑到5月的麦田里朗读,还经常在6月的路上捡麦子,我们一起还偷偷翻墙,到学校隔壁水利局的院子里敲核桃。审海的死有好几个版本,以我对他的了解,认为和他妈妈做过同事的三姑说的比较靠谱。
一个深夜,才14、5岁的审海偷偷的从家里出走了,胡海虽然斯文却我一样不爱学习,还自尊心强,这真是要死的节奏,学习不好还要面子,幼小的心灵在大人的“不好好学习就是没出息”的声讨声中,不堪重负。审海决定去找开火车的爸爸,可能又怕爸爸骂人吧,他先是回到老家偷偷的看了自己那亲爱的奶奶,街上的人还问他:这不是胡海吗?到家审海么不进门呀!胡海竟然能笑着回答:等会儿就回去。一扭头又流着眼泪踏上了寻找爸爸的征途,有时候,单纯,现实的世界和他的理想状态总不相融洽,偏执的性格会引发不可思议的想法。审海最终也没死在爸爸的火车下,半个多月的流浪,肯定等不及找到爸爸的火车了,于是他写了一封遗书,很懂事的对爸妈说对不起、学习不好让孩子来生再孝顺你们的很大人的话,随便找了一辆火车,卧轨自杀了,当噩耗传来,他的爸爸一病不起,不久就过世了,他的妈妈开始神经有点不正常了,清醒的时候就骂审海,骂的很恶毒,也很真诚。三姑讲这事的时候,看着流泪,她的眼圈也红了。
自从知道并读过海子的诗歌之后,我常常喜欢把诗人海子和同学审海放在一起比较,觉得他们两个有着冥冥中,自有某种缘分,昨天晚上我还梦到胡海穿着白衬衣,在五月的麦田里弹着脚踏琴,大声朗读海子的抒情诗:
有时我孤独一人坐下
在五月的麦地 梦想众兄弟
看到家乡的卵石滚满了河滩
黄昏常存弧形的天空
让大地上布满哀伤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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