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永远地逝去了,小姑娘始终记得,男人的怀抱,很温暖,那片麦田,很香。
2016年五月,蓝还是一个人在Z城,穿梭在街道的角角落落。两点半,接到一个电话,要她立刻到学院办公室,挂了电话,她朝9号楼走去。身边人脚步匆忙,拎着包在人群里乱窜,她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她很清楚就算马上出现在办公室,也是那些无足轻重的琐碎事情,只不过有些人觉得那些事大过天而已。背着包,她一步一步走。耳机里放着音乐,大乔小乔,用干净清澈的嗓音,唱那首《消失的光年》,她一遍遍地来回听,听得陶醉。
去9号楼,会经过一大片青草地,这些天,气温骤然升得高,每天路过这里,都能看见草地里四处喷着水雾,不时地抓起一团团柳絮就往下坠落,看着这些,蓝总觉得踏实,因为世间的一切,落了土,生了根,便有可能发芽了。想着想着,抿嘴一笑,脚步坚定地走开。
今天,她从老远处,便闻见一股味道,很确信是草地的清香,猜想大抵是园林师傅刚修理了草坪罢。于是便加快脚步,绕过一栋楼,穿过一个小铁门,呵呵,还真是,刚割过的草坪,齐整整的,一茬一茬的,随着微风,一飘一飘的青草香紧着鼻子钻进心底。蓝顿时停下脚步,闭了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半晌,才缓缓吐出。寻着那一缕缕的香,蓝的思绪早已飞回到十几年前,那个夏天。
炎炎夏日,农村里,田间地头。蓝和姐姐,可爱地穿着妈妈刚买的小凉鞋,蓝喜欢的的是紫色,姐姐的是粉色。两个小姑娘,坐在田埂上,脚底下,都是各色的小花花,黄色的,紫色的,白色的,她们一个个采着玩。玩腻了,又转过身,蹲着身子,手放在哗哗流动的水沟里,水很清,能看得见一颗颗五颜六色形状怪异的石头,那么大热的天,有这一沟水,简直舒服极了。蓝蹲在一边,姐姐又跳到对面,两个人,对着脸,一会笑,一会又把各自的小手放进水里,叠在一起。蓝说:
“啊?我的手怎么变形啦”
“因为我施了魔法呀,哈哈”
“我才不信,明明,明明是,”
“是什么呀”姐姐笑着说。
“是,是,是我也不知道”然后两个人又开始傻笑起来。
“蓝,咱们,咱们把脚也放进去吧,好不好,可以游泳哎”,姐姐说。
“我不!鞋子会弄脏的”
“那好吧”
蓝抬起头,看见田地那头,很远处,爸爸和妈妈,戴着草帽,抱着一捆麦子,往这边慢慢走过来,两个人说说笑笑,光太强,看不清他们的脸。蓝转过脸,对姐姐说,
“咱们喊爸爸妈妈吧”
“嗯嗯”
“一,二,三”
“爸——爸”
“妈——妈”。两个小姑娘扯着嗓子朝男人女人一遍一遍喊。女人老远处笑着缓缓朝这边走,又大声喊,
“别跑进地里,就在地边上玩,地里扎脚”。的确,刚割了麦子,一眼望去,全是新鲜的棕黄色的麦茬。
没等女人说完,姐姐早就拽着蓝,一步一步走进了田地里,她们小心翼翼地,深一脚,浅一脚,找没有麦茬的空隙才敢放心地踩下去,突然,哇的一声,姐姐一屁股坐下去,坐在麦茬上,也不觉扎得疼了,两个小手轮换着拨弄着右脚脚面,蓝原本走在前面,又转过身,没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情,她也坐下来,跟着姐姐哇哇大哭起来。泪水完全浸透了双眼,她们只觉得要哭。
看着两个女儿坐在这头哭,男人迅速扔了抱在怀里的麦捆,朝她们跑过来,原本在她们看来很远的一段距离,男人却很快飞奔过来。蹲在两个姑娘身边,仔细一看,原来姐姐脚面上爬了一只黑色的小虫虫,长了很多的爪,还不停地往上爬,难怪姐姐不住地拿手拨弄。
“哈哈啊哈哈!”男人大笑起来,
“看吧,叫你们不听话,虫子就来找你们了,再敢不敢啦”
“不敢啦”两个小姑娘齐刷刷地回答着。男人抓走了姐姐脚面上的虫子,又疼惜地,一把将两个女儿抱在怀里,左右各一个,站起来,蓝顿时觉得自己离天空那么静。她抬起头,只一整片的蓝,再无其他。那时候,她以为,天有多蓝,就会有多大。把两个女儿抱至地头,男人又回去干活。这下她们都乖乖地了,每次爸爸妈妈朝她们走过来的时候,她们就会大声地,一遍遍地喊爸爸妈妈,直到爸爸妈妈对他们说听到啦,她们才肯停。那天,两个小姑娘一共叫了一百次爸爸妈妈。
记忆拉回,电话又响起,蓝按了电话,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眼角停着泪水,贪婪地收集着那一股股青草香,像极了当年夏天,蓝天下,麦田里的那股味道。
多少年过去,蓝再也不曾见过那样蓝的天,再也没有走过似麦茬地一样柔软的道路,一路走来,蓝只觉得荆棘满地,恐得她根本无从落脚,有时候,她也疼痛难忍,她也哭,但是不敢发出声音,记忆里的那个男人,没有从看得见的远处飞奔过来,抱着她离开那个地方,他们似乎已经老了,他们好像早就忘了那一片一片的麦田了。以后的以后,蓝也只能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等待伤口愈合,继续前行。
那个夏天,永远地逝去了。小姑娘始终记得,男人的怀抱,很温暖,那片麦田,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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