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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耒耒”

时间:2015/10/27 作者: 秋夜月 热度: 88681

    为了找到能够准确反映老家耕地人使唤耕牛的吆喝声,我可是大费周章。因为,老家方言中的某些发音,用现有的汉语拼音是无法全面准确表达的。早在学生时代,就曾突发奇想地问过我的语文老师,他告诉我就是“吆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用“吆喝”来描述,本质上是对的,但要惟妙惟肖地表达老家人独有的吆喝声,依然有所缺憾。如今搜遍了网络,查出了一个“耒”字,它的本意是古代耕地用的工具,亦称犁上的木把。将两字叠起来念去声,“耒耒lèilèi”便无限接近我要找的词。

    我是听着“耒耒”声长大的,甚至说我的音乐细胞就来自于老家的“耒耒”。

不知为什么,从懵懂记忆开始,我就特别钟情于耕夫(使唤耕牛)的“耒耒声。无论是激越的,或是低沉的;无论是悠扬的,还是温婉的,我都莫名地喜欢。

    小孩子都常常会哭,我自然也不例外。在我三四岁的时候,依稀记得父母都已下地干活了,自己一个人睡午觉。可一觉醒来,日已西斜。一股莫名的“惆怅”油然而生,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嚎哭起来。没人搭理,漫无边际,无休无止……。直到原野里传来悠扬的“耒耒”声,这边才渐渐止住了哭泣,仿佛心灵上得到了些许慰藉。

 与许多那个时代的农活一样,耕田耙地是一项繁重的体力劳动。手扶犁把跟着牛,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转田头时还得吆喝着——牛往前,人往后,抬起五六十斤重的犁身,方得转过田头。春耕秋种,夏耖冬垡,一年四季,耕作不止。耕夫们为了缓解耕牛的劳累,更是为了调节自己单调乏味的辛苦劳作,便各自编制出自己使唤牛的腔调,借以提高牛和人的兴奋度,打发这辛苦、单调、乏味的劳动,这便叫做打“耒耒”。“耒耒”自编自唱,没有唱词一概以“啊”,“哈”,“嗬”,“嗨”,“哦”,“嘿”等语气助词连成一个固定的曲调,以悠扬、激越、富有感染力为最。从、耙地、,到推磨、打碾、打谷,不同的用牛场合,不同的行进方式(有直行的,有转圈的),“耒耒”的旋律也各不相同。

“音乐无分种类”,人和牛的心也是相通的。大集体(生产队)生产时期,耕夫和其所使唤的耕牛是相对固定的。因此,使用怎样的“耒耒”,牛便能做出相应的动作。常常八九头、甚至十多头耕一起劳作,耕夫们的“耒耒”声也就此起彼伏。由于每个耕夫的嗓音条件不同,“耒耒”的旋律也相去甚远。有高亢的,有激越的,有沙哑的,有悠扬的,还有高八度的,从而编出一部原野农耕交响曲。随着此起彼伏的“耒耒”唱过,身后一片又一片崭新的泥土,在夕阳的映照下,缭绕着团团白雾,散发出阵阵泥土的芬芳。

在月朗星稀的凌晨,在暮色苍茫的夜晚,在热火朝天的打谷场上,庄子的上空,到处萦绕着悦耳的“耒耒”声。

无法忘记,叶涛的“耒耒”深沉而悠远,如泣如诉,仿佛在与老牛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无法忘记,锦标的“耒耒”婉转而悠长,不急不缓,让人听来心旷神怡。

无法忘记,士高的“耒耒”高亢而嘹亮,如雷霆万钧,大气磅礴!

无法忘记,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为了响应公社“要使农村改面貌,旱谷必须改水稻”的号召,队里开始大面积“改水”。在初次改水的时候,地面坑凹不平。队里便安排将旱地深耕后放水浸泡,然后在丈余长的木耙上,套上两头耕牛,耙上站着五六个手持农具的男劳力,再由李士高指挥耕牛,将高地的泥土壅到低洼处。只见士高,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执着皮鞭,一声“耒耒”,伴随着皮鞭在空中“啪啪”作响,两头水牛拉着木耙在水田里辗转前行,其势如翻江倒海,乾坤挪移!

…… ……

如今,这样的场景不再,牛耕早已变成了机耕,继而变成了免耕;耕牛亦以难觅影踪。但是,珍藏在我心灵深处的那部原野交响曲却久久不曾忘记。早些年,我就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将这些耕夫的吆喝声,用乐谱记录下来,可苦于江郎才尽,至今未能完成心愿。

年春节家,偶然间问过老伴,“庄子上还有牛吗? “早没啦”!我怅然若失……。

 

 

                                                                  2015. 10. 27  于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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