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尖锐的“咪呜”“咪呜”汽笛声划过,我紧闭着双眼被抬进了120急救车。车内,随车医生一边安慰着,一边输氧;老伴边示范、边招呼着小外孙一左一右猛掐我的虎口丫。汽车在熙熙攘攘的马路上穿行,几分钟的功夫,便来到一个像似有门帘而凉爽的地方。简单的问诊:“那儿不舒服?”“以前生过什么病?”“有无药物过敏?”例行的检查:CT扫描,抽血化验,几番展转,我被送进了病房。
浑浑噩噩中度过了最初的两天。到了第三天,旋转着的物像渐渐静止,自己也似乎清晰了不少。我开始审视我所住着的白色屋子和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这是一个扩大了的病房,从床位编号14,15,16,17,接着就是42到47,一共摆了九张床。显然,这是一个普通病房和功能房合并起来的大病房。中央空调、卫生间、淋浴房、电视机一应俱全。室内五六十个平米,空间开阔,空气倒是不错,只是人多嘈杂,让人有点心烦。这里先后住满了9个病人,作为神经内科,所有的病人无一例外的都有脑血栓、脑梗死的病兆,有的还伴有尿糖和高脂血症等。病人的平均年龄接近七十岁。所以,当我发现躺在这样的一群人中间,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确是老了,才真正领会到“神马都是浮云”!
曾经百听不厌的十大古曲《梁祝》,两天来让我听了感觉到特别的难受。原来病房正对着的是护士站,每一个病人呼叫医生护士的按铃音乐,正是这首名曲。从早到晚,无休无止,令人生厌。
一
我的右边,45床住着的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爷子,姓任,每次护士轻声叫他总是没有反应。等到提高了嗓门再叫,他总是一惊一乍,以至于让医护人员吃惊不小!原来老爷子耳背。老人行动尚可,只是走起路来右脚一踮一踮地,据说脚上有骨刺。老人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上完厕所后不知道冲马桶,引得病房里的病护人等连连地抱怨。
老人的生活可以自理,因此夜晚也就没人来陪护。三更半夜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伴随着咳嗽的还有大口大口地吐痰,听得人胸口泛泛的。老人咳嗽之余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哼起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小曲,真让人莫名其妙。白天,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偶尔过来看看,只是每次小儿子来时,总是喋喋不休地抱怨不该住在这里治疗,医疗费用太高,每天至少得要五六百元,而社区医院挂挂水也就一百多块的样子。
二
我的左边,47床住着的是一位老太,八十出头。老太太成天乐呵呵的,有事没事常常自说自话。老太的特点是经常溜号,除了吃饭、睡觉、吊水,一不小心溜到别的病房,串门去了。害的陪护她的大女儿常常到处去找寻;有时候犯起糊涂,拖着吊瓶就跑,立马引得女儿大声呵斥,并赶紧请来护士重新穿刺点滴。
老太的大女儿是一个很有特点的女人,个子不高,水桶腰,嗓音粗而高,剪一头短发,形象上像男性,而性格上也像个男人。“先入为主”。作为先进病房的陪护人员,对于电视的开与关,空调温度的高与低,淋浴房使用的先与后,都有着绝对的发言权。当然,新来病人总是对环境不熟,这位便热情相帮,可谓是古道热肠。
老太还有个二女儿,装饰打扮与大女儿无异,说起话来像炒豆子似的“噼噼啪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倒是老太的两个儿子言语不多,皮肤都是黑得发亮。老太的二儿媳妇是个“双咽呼”,说起话来瓮声瓮气,让人听来不很舒服。大女儿全程陪护,而其他人则轮流烧菜送饭。因为居家离此不远,每次送晚饭的人,都会留在病房待淋浴以后再回家。这是因为医院配发给每个病人一张淋浴卡,可以免费洗浴半小时,不用白不用。
大女儿对老太太精心照顾,可以说是不离不弃,据说也是因果报应。传大女儿降生时,其祖母听信“阴阳先生”说按其生辰八字命相克祖,便勒令媳妇将新生女儿扔了。媳妇不敢违抗,果真让家里人将亲生女儿扔到荒郊野外!可是,过了两个时辰,其母思女心切,顶着公婆的压力,跑出去找回亲生骨肉。只见坟地上襁褓中的宝宝,以然面色青紫,奄奄一息。一只野狗坐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垂涎欲滴!
三
比我晚一个小时入院的是44床一位姓郭的女士,看上去也就六十出头,而护理卡上却显示的是六十八岁。陪护她的是她的先生——一个不急不缓、不卑不亢、身体微胖的男人。相处十天,不记得与谁说过什么,或戴着耳塞听音乐,或坐在那儿看报纸,俨然是一尊明净琉璃的世尊佛。
听说(其时我在晕乎)开始与病房的人搞得不很愉快,原因是44床头部正上方就是挂壁电视机,病护人员晚上希望看看电视,而44床的人则嫌电视机影响休息拒绝开电视机,引得病房里的人叽叽喳喳,说她家老公“整天耷拉着老脸,像个开棺材铺的”。直到第三天,原16床病人出院,44床赶紧通过护士换到了16床,这才缓解了矛盾。
后来的交流证明了我最初的判断,看行为举止,这对夫妇不会是“鸡猫六国”草根之辈。原来,女病人是小学高级教师,而她的先生正是退休了的浦口区教育局长。原来,郭老师突然生病,其儿子、媳妇正带着16岁的孙子赴欧洲的德国和荷兰旅游,听说母亲生病,孩子们不远万里,提前结束行程,回到病房。接下来的两天后,病房里来了一拨穿警服的人,直奔16床看望郭老师,几分钟安慰后留下一个红包便匆匆告辞了。原来送红包的人是南京公安局经侦大队的政委,而郭老师的儿子正是这个大队的大队长。郭老师还有一个女儿,同样是从事教育工作,也算得上是子承父业了。
四
空下来的44床,仅过两天便进来一位老者,是坐着轮椅推进来的。老人姓乐名君修,八十又六。我怎么看都觉得老人像训练有素的军人:军绿色的短袖T恤,黑色网球帽,眯缝着一双小眼睛,从头至尾,笑容可掬。老人操外地口音,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中气特足。还在于老人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从来都是同一姿势:病床摇起40度,正前仰卧,纹丝不动!
推着老人入院的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年龄大的女人,乱发蓬松而体形干瘦,脸色蜡黄蜡黄的,感觉像个吸毒似的。紧张地张罗好老人住院吊水后,女人不时地往病房外跑。里面的人便窃窃私语,“嘿,这个女人会抽烟!”年纪小的应该是个姑娘,年纪轻轻却奇胖无比,一米六几的身高,体重怕是要有一百八十斤!这与年纪大女人的体型形成强烈地对比。
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揣度着两个女人与病人的关系,而无论从长相,还是从与老人的情感交流,都不像是老人的亲人。果不其然,有好事者忍不住问过,原来这两个女人是母女俩,其母亲是老人聘请的保姆(护工)。女孩还有一个哥哥,一家三口同住在老人家里,每月另付三千元的护理薪酬。保姆在病房里不时地抱怨着,送老人楼上楼下去检查非常的累,像个祥林嫂似的,只是没人搭理。两天后,保姆请假回老家收割自家种植的药材,期间留下起胖闺女照顾老人吊水。而胖女儿每日早晨先来上一桶快餐面,然后是抱着手机专心致志地阅读……。“水没啦”!每每都是邻床的人帮着提醒。
老人的家庭背景似乎说不上温馨,据说唯一的女儿、保姆叫她“红姐”“红姐”的,也只是老人后妻带来的女儿,也就是说老人不曾有亲生的儿女!难怪打了数次电话后,才于三天后来医院一趟。除了匆匆与医生护士交流一下老人的治疗,便将保姆支走,与老人窃窃私语着“无论如何钱不能经他们的手”……。
五
17床上坐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因为面庞粗扩,头发又短,一开口讲话,嗓音低而沉着,这让我对她的性别打量了许久。老人的实际年龄也就76岁,但看上去至少要比实际年龄大十岁。住院期间,儿子女儿经常来看看,但日常护理则是其老伴全程跟踪。
老伴姓徐,同样是一头银丝,上穿汗衫,下穿西装短裤,说起话来和风细雨,是病房里公认的热心肠。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病人,入院、出院、如厕、临时照看,他都热情相帮,给我们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家住不远,夫妇俩基本不在食堂订餐,全由老伴回家自己烧菜熬汤,带来病房与老太婆分享。其实,徐老伯已是一个安装了三个心脏支架、历经两次微创胆囊摘除术、背负六个月引流袋以及高血糖病人。作为新近获批的南京江北新区的首批受益者,老人的家已列入拆迁范围,并拿到了四年的过度安置费。夕阳映照下的老人,将周身的病痛之置于度外,幸福的憧憬着未来的生活,这不能不让我感佩。老夫老妻相依相伴,相扶相惜,喁喁切切,更让我想起老家的一句俗语,“少来夫妻老来伴”;让我见证着什么叫做“相濡以沫”。
六
先我入院的42床,是又一位老爷子。行动自如,进出自然,看不出也是一个患了心脑血管病的病人。老人不到八十的样子,举止豁达。是走医一族——白天来医院检查、吊水,晚上回家居住。身后跟着一位穿大花头、衣着宽松的老太太,亦步亦趋。留意观察,老人的特别之处在于自右手的手腕处被截肢,左手的拇指、中指也已少了一截。可以想见,老人一定是从企业下来的伤残病人。
闲暇时,老人喜欢找对面17床的徐老聊天。两位老人天南地北,侃侃而谈,身边的人听得并不觉得讨厌。老人谈论最多的,是希望自己走在老伴的后面,这样伺候自己几十年的老太婆不至于遭罪。这样的话让人听来几许伤感,几多苍凉。但估摸着这样的观点,应该说的是自己有一份数额不菲的伤残补助金。
据说老人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而大家看到的经常是女儿轮流来病床前嘘寒问暖。据此,老人列数了各床病人的情况后,一本正经地发表他独到的见解:“生女儿比生儿子好”。他说自从他入院,女儿都来过好几次了,而儿子却只打过一个电话。
七
在我入院后的第四天,终于来了一位比我还年轻的“大块头”,被安排在15床。男子42岁,肤色黝黑,身材伟岸,一看就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一从进病房感觉上就与其他病恹恹的病人有些不一样,而其本人也无法认可自己已经患上了脑梗死。偶然的晕厥被送进医院,经CT检查确诊为轻度脑梗死!而他单位的老板也因此要求他住院治疗,且不能从事原有的工种——物流吊装。当然,薪酬也将从月四千多元调整到一千多元!病房里,他在向每一个人诉说着他内心的愤怒。他说他的身体非常的棒,每天都在坚持锻炼,单手俯卧撑可以连续做上七八个。话到此处,只见他一骨碌翻下病床,就病房中央做起了单手俯卧撑,这让围观的人惊讶不已!而他的老板也很执着:要想回到岗位,除非医院证明脑梗死已经痊愈。
“大块头”没有住在医院,更没有任何人陪护,只是在每天的上午吊两瓶药水,完了拔针就走。两天后,也就没了踪影。听说在护士那儿弄到了证明,回单位上班去了。
八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以此来形容医院病房倒是很贴切。
“大块头”离开后紧隔一天,15床便住进了一位戴眼镜的女人,入院时情况很不乐观。只见病人送到病床时,呼吸急促,神志昏迷。接诊的美女丁医生一边例行性检查,一边抽调从急诊室送来的各种检查报告。护送病人来病房的一行五六个男女之中,有一个细长个子、戴近视眼镜的男子,叙述着女人入院前的先后状况。女人在家突然昏厥,轻度抽搐,糖尿病,冠心病并安装有两个心脏支架……。男子叙述着,催促着,“指导”着医生尽快用药治疗,还急切的嘟咙着“不行就到中大医院”。丁医生倾听者,记录着,打量着。针对男子的催促,喃喃自语“还不知道这边能不能收治呢”。说着便掏出手机走出了病房。几分钟以后,丁医生再次走进病房,吩咐护士门收治住院,输液用药。
原来,男子是病人的丈夫,六十刚刚出头。其女人是多病缠身,五年前,先后两次在东南大学附属南京中大医院做了心脏支架。概是因为经常陪同女人治病,也就“久病成医”了,大凡是神经内科里的病例及治疗方案,都能讲出个子丑寅卯,头头是道。这不,两天后病房医生请来科室主任,对其老婆会诊时,这边丁医生正将治疗用药及身体检查数据向主任汇报,那边不等主任开口,此君便滔滔不绝地谈起下一步的治疗方向。这让主任很突兀,斜眼看去“好像您很在行?”岂止如此!同日上午,另一医生带着他的助手,来为44床乐君修老人研讨治疗效果时,此君不请自到,喋喋不休地发表着他的独到见解,引得一群医生侧目相看!
初来病房,此君进出病房腋下总是夹着一个男士皮包,给我的第一印象,一定是个搞工程的老板。捧着报纸看电视,高高的个子,低矮的椅子,躺在上面显得有些滑稽。悄悄问过他的老婆得知,原来是搞汽车维修的,不过看上去似乎是个“不差钱”的主儿。让人佩服的,此君不仅在医疗保健方面见解独到,知识面涉猎古今中外,生活百科,感觉像是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诸如中央空调的工作原理,电视新闻的深层背景等等等等。因此,只要病房里有人接茬,就有此君的高谈阔论!正因为如此,我不得不让女儿,将家里的耳塞带来病房。
按照此君的判断,其老婆的病,尤其是心脏的病症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坚持只在现在的医院治疗一周,不行就转院到南京中大医院。医生并不挽留。
九
在我的正对面,临近门口且紧挨卫生间的14床,是又一个高龄老爷子,82岁,竟然一头黑发,几乎找不到一丝银色!没问过是哪天住进来的,老人整天不言不语。白天,两个女儿轮流陪护,夜晚,则独自一人过宿。 抬眼看去,老人的胃口还不错,饮食正常。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常常在无声地流泪,有时候赶上小女儿来轻声安慰,却更是泪流满面,一发而不可收。
知情人告诉我,老人刚刚逝去了老伴,还没过“二七”。原来,老两口身子骨不错,半个月前老人骑电动车背着老伴去走访亲友,结果半路上出了车祸!虽经医院全力抢救,终因伤势过重而回天无术!老人因此处于深深地悲痛与自责之中。匆匆处理完老伴的后事,终于倒了下来,一病不起。
老人的病情有些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糟糕。脑血栓,糖料病,前列腺炎……。脑血管的病症可以用一些溶栓的、营养神经的药物输液治疗,大多能够有效缓解。但是,胰岛素分泌不足,老年性前列腺炎就不那么容易纠正了。
护士每日至少六次反复测量老人的血糖变化,却找不到规律可循。一会儿高到19.7,一会儿低到3.1。医生护士轮番跑来指导老人一会儿让吃点东,一会儿说不能吃东西,期间还在按医嘱注射胰岛素;明明血钾水平过低,这边刚刚吊水补钾,才一会儿功夫,再查血钾却又高得不行,这边赶紧撤去吊瓶停止补钾,搞得医生和病人均无所适从。有时候为了调整血糖水平,老人从早晨五点开始要吃三次早餐!
老年前列腺炎又使得老人苦不堪言。经常是刚刚挂上水,却又要下床方便。尽管卫生间近在咫尺,可等不得坐上马桶,裤子及至褥垫早已尿湿。因此孩子们只得为老人买来应急的尿壶。至于大便弄脏了衣服也是常有的事。
相比大女儿,小女儿的护理照顾显得更加细致体贴。除了与大女儿轮流烧饭送菜洗衣,小女儿总是不离不弃,陪伴着父亲低声细语,化解老父亲的心结。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你能看到老人的脸上时时露出孩子般的笑靥。除了送医问药端水倒尿,老人流泪时,小女儿帮他擦干;衣服尿湿了,随时帮他脱下来洗了;老人的屁股擦不干净,小女儿坚持要帮他擦,只是老人坚决不同意;每日晚上,让老公来医院为老丈人洗澡擦身,陪他说话聊天,直到老人沉睡。
而大女儿并非不孝顺,只是方法简单,“列行公事”直来直去,“今儿怎么样啦?”“你想死啦?”“想死是很容易的啦”。每当此时,老人或默不作声,或索性蒙头不理。
老人有一个儿子在上海打工,听说父亲每况愈下,立马乘高铁连夜赶回来,在病床前陪伴了两天。看得出,儿子的归来,老人的心情好了许多。稍事稳定,儿子叫来家住泰州的媳妇,姑嫂仨二十四小时轮流陪护,自己则匆匆赶回上海上班。
老人先我入院,可等到我出院了还没有出院的计划。真诚祝愿老人逢凶化吉,健康地、有尊严地活着!
十
17床仅仅空置了两天,便住进了一位88岁高龄的李老太太。老太太看上去还算精干,背微陀,但行动利索,说话声音响亮。据说是因老年性脑梗及肺心病收治入院,并且是因为医保的区域划分,由大厂医院转来。
送老太太入院的一男一女是她的女儿和女婿,老太原来有一个儿子,因患胰腺癌已经过世。给所有人的印象是,老太太的女儿很强势,刚刚进来还没安顿好,便已将自己的老公骂得狗血淋头!旁人无法知道老太太的社会关系和家庭背景,只见女儿女婿进进出出的同时,像似在讨论着老太的治疗、房屋、继承什么的,这一下子引起女人的勃然大怒:“你他妈的没资格与我谈这些,我妈妈的病我一个人服侍,没你说话的份,滚!”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病房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女人今年62岁,从省中医院退休,月退休工资5978元,身边有一个女儿。男人的境况相形见拙,退休工资2000多元,不及女人工资的一半。身边三个孩子,生活也早独立。女人自我介绍,男人是在女人的医院治病时相识相聚,并相约离婚,再走到一起。
轰走了老公,女人开始坐下来打电话,一个一个告诉她的麻友,“哦,我妈妈生病了,住在某某医院。哎,就在大桥西边一点点远”。“噢,你们不要来看啦,不要不要。”女人打电话有两个特点,一是铃声的音量永远是最响的,二是从来都是免提的。对于任何人皆无秘密可言,随时与你分享着电话的内容。女人打电话的间歇,不忘记随时与老人交流,感觉老人对女儿的圈子也很熟悉。
仅过一宿,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女人拿起电话,“噢,是老王啊,嘿,不是让你不要来的吗?哎,不要来不要来。噢,好好好,就坐某某路公交,嗯,下了车我来接”。过一会儿,电话再响,女人如是接听。完了赶紧告诉老太太:“妈,老王老陈都要来看您啦,我说不要来不要来的,她们还是来了”。
按照医生的吩咐,每一个住院病人都要按计划做例行的身体检查。除了CT扫描,胸部摄片,颈部彩超,腹部彩超,脑流图,肝功能,大小便,血常规,应查尽查。其他都好办,这大便采样可忙坏了女人,因为老太迟迟没有大便。从早到晚,女人时时提醒老太太,“妈,医生要查大便,您还有大便呀?”只要老太太上厕所,女儿总是反复提醒,从早到晚,莫不如是。即便是夜深人静,女人依然旁若无人地追问着老母亲,“妈,还大便啊?还大啊?”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无法入睡,忍无可忍,终于16床的郭老师率先开腔:“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啊?!病房是公共场所,我们也都是病人,需要安心静养,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嘛?!”其他病床闻听此言,相继发出声声叹息……。
病房里一阵沉寂。
上午,病房里照例是测量血压,测量血糖,护士交接班,医生查房,病人输液,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到了下午,输液大多数已经完成,病人进入了似睡非睡的午休状态。随着女人的手机音乐打开,悦耳的音乐充满了整个病房。女人和着音乐的节奏,一边拍打着身边的椅子,一边与14床老爷子来自泰州的儿媳妇,谈论着“慢三”“平四”“小拉”,聊得兴起,两个女人就病房中央,翩翩旋转起来。偷眼看看老太太,此刻睡的正香……。
…… ……
小病房,大社会。人数不多,性格迥异。短短十个昼夜,病人对待生病的态度,健康人对待生活的态度,在这里都表现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春天去了,还会再来;花谢了,还会再开。然而,生命属于人的只有一次。并且,人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它还属于他(她)的亲人,爱人,和每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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