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那老父亲
不江湖
冷了好些天的冬日终于放晴了,也暖和了许多,老人、小孩纷纷出到楼前晒太阳。
我骑着车一直入了楼道口停下,锁了车将车放在楼道的楼梯下。入楼道时,楼道侧边一位老人坐在一张红塑料凳上,手里撑着一个水烟筒悠闲在吸着烟,见我进来时他略微看了我一眼;待我将锁好、放好准备上楼时,他挪转了身子对我说,“下班了。”“嗯。”我友善回复了他。“住哪个楼?”“四楼。”我同他一问一答,最后他用和缓语气说,“有点高哟。”我认识老人,住二楼,他儿子在公司一分厂。我们没再多交流,我同他笑笑就上楼了。可就在我转身瞬间,老人的身影、等他下班儿子归来的情景勾起我对远方老家父亲的几分思念。
父母盼子女有出息,指望儿女长大后能往外奔;年少时,也是一股劲想往外走,希望闯出一点个人天地。可当中年时,父母一天天老去,家中父母挂念长年在外的子女,远在他乡的子女也开始惦记起乡下父母来,两份情仿佛两股绳索不约而同搅到了一起。
孩提时代,正值集体,缺粮缺钱;我记得那时每到六月左右父亲就同院子里伯叔去六七十里地的另一个公社借粮,待收割后替人交公粮顶借粮;挑着借来的粮谷往往天黑才能到家。缺钱,穿打了好些补丁的衣裤是常事,可如今是崭新但过时的衣服不知往哪放,但是父亲外出回家时总会带上可怜的几颗糖;一次父亲带了两三节的青皮甘蔗,初次见甘蔗,哄我们是竹竿。
那时的一些记忆可能就是几颗糖,或是那几节甘蔗,或是生日里特地留给我们的几个鸡蛋,抑或是父亲夜晚给们吹奏的笛声。
少年时代,我们兄弟长大些,但家中负担随之也增加,不过我们可以帮家里分担一些活了。每年开春队里都会买上几千斤的石灰用于浇田,那时队里不通马路,只能由人挑,挑得多的人家能多挣上一些工分,我们就用背筐背上一二十斤,或者到半路接上一程;再一个是暑假割牛草,放假一到家就得拎上镰刀随父母上山割草,一个假期差不多割上三千来斤的草,然后带着晒得黑乎乎的脸、手上满是茅草划破的口子回校。那年月没有听说过家庭作业,没有假期补习班,但大家学习依然不错,想读书的继续上学,不想读书或家庭经济困难没钱上学的就回家勤勤勤恳恳干农活。
少年时代经历的困苦不再是吃不上饭,而是缺钱上学难。尽管十几块钱报名上初中,三十几块钱报名上高中,但父亲还是操了不少心。一旦收割稻子,忙完家里农活父亲就同人外出帮人砍竹子、砍树,或修公路,往往出去做上一两月才得几十块钱回家。少年时尽管懵懂,但也体会到了一些生活的艰难,而父亲就是那时的主角,为我们担当着艰难。
进入少年后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自己的主张,或者说理想和追求。我自小学外出上学,渐渐远离家,最终远离了养育自己的老家和父母,其中也不乏有父母爱吵架的原因。小时一见到父母吵架是最烦心的事,因此一到开学去了学校,离开家少了一些烦恼,在家不如在学校开心。也从那时起就有了比较理想的想法,自己结婚后不要吵架,同时也坚定了一心上学的信念。上学过程尽管苦,也遭遇过没钱几乎辍学,自己竟要求父亲借钱上学,答应读成后自己还读书欠下的债,以至结婚前才还清读书的钱,女儿出生时才还清结婚的钱。
正因为经历这些艰难,当自己为人父时就有了对自己的要求,自己苦点没什么,但不能苦孩子。
步入中年,自己有了小孩,有了负担,也学会了担当;同时当年身强力壮的父亲却渐渐老去,此时学会承担,读懂了养儿防老。一个社会、一个国家,少年是希望,中年是脊梁;一个家庭也无不如此,下抚儿女、上赡老人就凭着中年人,因此有时亲戚或朋友相互劝导时,“你的身体,你的前程不是你个人的,是父母、老婆、孩子的!”仔细领会,真可谓言之切切,因此,中年人也就有了不少困扰,一边要干好工作,一边还要照顾好成长中的孩子和逐渐老去的父母。
尽管有困扰、有苦,但是他们情愿着,孩子是一家人的希望,也是自己的希望,努力才有劲头;父母虽老,能孝敬老人,是自己的福气,父母是天,孩子是地,让中年人真实立于天地间,不枉一生一世。现代社会尽管商业味浓,但中年人仿佛是世间运作最成熟的银行了,一边放着贷,一边还贷,在经营着世间人伦亲情。
岁月年轮的碾压,让人角色变换,而人生经历却不能让人情感变迁。因为离开了家,思乡;因为远离家,让思念起耋耄父母;因为远离家,梦呓仍是孩子的名。楼下那老父亲,我羡慕他一家老少团聚时,让我思念渐起,思念我的父母,思念我的女儿,因为我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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