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爸 的 房 子
我幼年居住过的乡间房子活脱脱就是一幅水墨泼就的画,屋前一带碧水良田,屋后的小山坡象臂弯似的呵护着……
小屋是我上小学那年建的,由爸爸一手操持,建成当时大部分民居的样子:厨房,卧室,堂屋一字排开,我们那里叫一栋连三间,跟乡邻不同的是房间的窗户安装上了透明的大玻璃。这种窗户的材料是在外地上班的爸爸托人买的。房子建成了:单门独院,宽敞明亮,爸爸高兴的在小屋四周栽了很多树,其中栽得最多是桐树。妈妈还在屋边整出一大块菜地,一畦一畦的种上各种蔬菜。那年秋天我们家的大南瓜丰收,一个个熟透的大南瓜红着脸像大肚皮的弥勒佛,敞怀露肚,笑呵呵的躺在地里,我和弟弟搬不动,记得最重的有四十多斤.
房子的南边有一大丛楠竹,几年工夫就长成了一片竹林,初春的夜色中,你如果站在林子间似乎可以听见竹子正一节一节的拔节生长,我们用红墨水作一记号,第二天跑去一看,又高出一节。又恶作剧的用绳子一头缚一块大石,另一头缚住竹梢,想虬其杆长成一株驼背竹,好拿来做玩具。不料几天后发现:绳子早断了,那竹又挺拔的站在你面前,舒枝展叶,好象一智慧的老者拈须笑看我们的小把戏。
“吠吠……”每有陌生人靠近,我家的大黄狗就会凶猛的窜出来,毫不客气的的截住他,呲牙裂嘴的吼叫。家里人闻声出来,叱责一通,它才肯噤声,委屈的于喉间发出“呜呜”的示威声。星期天爸爸回来了,它就摇着尾巴孩子似的跑前跑后,只差没有开口说话。大黄狗后来老得走道都不利索,跌到臭水沟里,是大伯把它抱上来的。
邻居老大爷是一个孤单的人,他是一个有趣的老头,一肚子的故事,常常给我们讲古,有的是他经历的,有的是他听说的,反正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他还懂历法,会掐着手指头算黄道吉日,村人有婚嫁喜事,动土动工之类的工程常找他算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人间或小孩子有个头痛脑热以为冲撞了不干净的鬼怪也会去找他,他一定会在日暮时分拜饭喊魂“回来吧,回来吧。”那被喊着小名的孩子第二天果然又活踹乱跳的。
爸爸栽下的桐树很快也长大了,春天桐树开出大朵大朵乳白色的花,淡黄色的花蕊.风一来纷纷扬扬,草地上铺上一层白色的花朵,仿佛美丽的织锦.我们常常在树底下捡花.做游戏,有时干脆爬上树荡秋千。“咚”的一声,那是窗外秋天熟透的桐果自树上高高的掉下来,沉实的砸在地面上。妈妈在厨房里大声喊我们:“快去捡桐子,莫又让那些细伢子捡去当球踢!”学校就在我家东面几百米外,老师每次敲打那段废铁发出的上课下课铃声也听得清清楚楚。我从床上爬起来,跑出门,我看见清晨红通通的太阳喷薄而出,小鸟在树头跳跃,袅袅的炊烟次递的升起。
而我从同学家移来的美人蕉第二年夏天就开得灿烂如云霞,那年刚好城里有人下乡上门给乡亲照相挣钱,村里赶时髦的一群姑娘小伙就特意站在花丛里对着照相机镜头,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
“回来吧,回来吧”多年以后,当我再循着邻居老大爷有些沙哑声音回到故园时,爸的桐树,妈的菜畦再也找不到了踪影。四顾草木葱茏,只有我家老屋的地基上野藤萝正四处蔓延,只有远处一幢幢小楼拔地而起。而爸呢,也早已融入了屋后的山川草木之间。
门前的地坪是我们玩耍的的地方,很多时候我们玩游击队捉汉奸的游戏,伙伴们提棍拿枪,一个个英姿飒爽,可是谁也不愿作汉奸,只能石头剪子布比拼下来。
我伸出右手握成拳头,“我嬴了”,无人应声,四顾再不见旧人,亦不复见了爸和爸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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