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早春二月我都会在这个林子里散步,以前是我一个人,后来多了一个,再后来又是我一个人。虽然每一年的际遇不同,心情各异,可是都有回忆,回忆是什么?是酸酸的果汁?是揪心的疼痛?是莫名的怅惘?是难以言状的失落?回忆其实就是心灵的意念,在深深浅浅中找回过去的自己。
她那一年16岁,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青涩纯洁的像一只未成熟的苹果。每到周末的黄昏,她骑着脚踏车迎着斜阳回家,走过我的门前,我一傻傻地叫她,她就会回过头格格地笑,那小模样格外惹人疼。
有一天,我刻意的在路边等她,然后把头一天晚上写了整整一夜的信塞给她,自己偷偷地跑到一边躲在背地里张望,心里砰砰直跳。一直看到她羞涩的装起信,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敢出来,心里美美地,一夜难眠。
后来,我到学校门口等她,她跟我出来散步,那个夜晚的月光很亮,我们走到一个小溪边,我一跃而过,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过。我毫不犹豫地又跳了过来,抱着她跳过了小溪,当我的手触摸到她的身体,我感觉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她的呼吸充满着茉莉花的清香,在我耳边荡漾。可是她好像先醉了。痴痴的站在那里,好久。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很傻,她那是想让我吻她。可是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不忍还是太傻,总之,那一晚,我们走了很久,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路。
后来,我为了保护她和别人也打过架,也经常护送她回家,她总会把自己的快乐和痛苦都说给我听,我们在一起唱歌,在一起哭过,笑过。
再后来我离开家乡到一个城市去读大学,她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读师范,起初我给她写信,她给我寄照片,我每个晚上都在被窝里看她的照片:小巧玲珑的身材,秀美的脸庞,扎的高高的马尾辫。看着看着我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失去了联系,当我再见到她时,我已经结了婚,我的婚姻属于半包办的那种:就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在一起,先结婚,后恋爱。大约我结婚的第三年,在她爸爸的工厂里,我见到了她,略显得成熟的模样,散着头发,明净的额头长了一个青春痘,不像以前那么调皮了,文静地看着我,目光里有很多我那时候看不懂的怅惘。记得我问她,还认不认得我。她只是点点头,然后专心的看着我。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总之,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后来听说她嫁给了她们剧团里的同事了。她也常常回来,可是我们总是无缘再见。
有时候想,人生何其漫长,我们已经十年没有相见了;有时候想,人生何其短暂,我和她的相遇仿佛就在昨天。
一个雨后的黄昏,我收拾以前写的东西,书页间,不经意的飘落了一张黑白照片,是她。记得,那还是我偷偷从她书包里拿的那张照片。是我拥有的她的第一张照片,后来的都在我结婚的前一天夜晚祭月了。
拿起这张照片,十六岁的她又映入了我的眼帘,那是早春二月的时光,鹅黄的树梢,微微的春风,乍暖还寒,我在家门口向西眺望,她骑着脚踏车小燕子一样的飞来,款款的对着我笑,知道我在等她,她总会停下来和我说一会儿话。而后又像小燕子一样飞走了。一直消失在二月的鹅黄树梢。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在仔细的回忆这一幕,包括在梦里,即使是重复,不断地重复。
也许是我错了,我不该在我们约会的夜晚那么无动于衷;也许是我错了,我不该中断和她的联系;也许是我错了,我更不该先结婚。其实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一直把她只当做我的妹妹。虽然疼她,珍惜她,爱护她,可是并不懂她。
我承认我真的爱过她,可是,有时候爱也是一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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