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老社与十多年前的的模样竟然没什么有多大变化。一身灰褐色的劳动服,与时下的流行格格不入,但其整洁程度出乎我的意外,一脸憨厚的笑如同山村的野花一样纯朴。
老社与我同姓,按辈份来说,我还得叫他爷爷,可我们之间没有一点亲戚关系。听爷爷他们说,老社虽然与我们同姓,但隔了N代,就连祖谱上也找不到老社他们这一系。所以我基本上不叫他爷爷,因为村里的人都叫他社猛子。这个称呼还有一个由来。在我大约六七岁的时候,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老社放牛回来,看见村口的岩石上一条很大的蛇,同村的人就调戏他说,老社,你把那条蛇抓了,我们给你五块钱。要知道,九十年代的五元钱还是可以很有诱惑力的。老社一听,兴趣来了。正当老社去抓蛇的时候,结果那条蛇一溜爬到石缝去了。尽管蛇的动作很快,可还是有大半截尾巴露在外面,老社见机快速抓住蛇的尾巴,用力往外拉,可蛇也不是省油的灯,张开身上的鳞片倒扣在石洞壁上。别小看蛇身上一片小小的鳞片,如果全部张开的话,那摩擦力无疑是惊人的,何况这样一条碗口粗的大蛇,可见老社的力量是惊人的。一场人蛇之战,让这个乡村的夜晚变得热闹起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可谁也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兴奋地预测着结局,几个顽皮的小孩拿着手电筒紧紧地盯住洞口,一会向前,一会向后。经过一个半小时的人蛇激战,那条蛇由于精力耗损严重 ,最终成为了老社手中的胜利品。这一战后,老社成了名人,社猛子(有点与精神病或傻子接近的叫法,)的外号自然叫开了,方圆几里之外的村庄也无人不知。有些爱哭的小孩,只要一提起老社的威名,立马变得乖巧起来。对于这个带有严重歧视的外号,老社尽管不太愿意接受,但他也没有表示太多的不满,也许山里人对计较二字并不十分的在意。从此老社成了村里的笑柄,大人小孩时不时调袭一番,一般情况老社总是不理不睬,一脸憨笑相对。但如果玩笑开得过分了,或对人格方面攻击,老社就会凶相毕露,涨得通红的脸庞变得狰狞起来,手握一把狰亮的柴刀将当事人追上三五里地,即使没有正面交锋,也会让当事人累得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不过,老社从来没有让他那把柴刀发挥过作用,只是发挥一下警告作用。
由于力气大,老社是一把干农活的好手,一担一百四五十斤的稻谷不说疾步如飞,至少一口气挑上几里也不用歇息。不仅如此,老社干活也很细心。经过他梳理的土地,基本上找不到一根杂草。这一点,让村里人很是羡慕。其实,干农活并没有多大的技术,干多了,自然就精了。农村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是很少人会做到这一点。老社大多的时间是在田地里过的,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日晒雨淋,他都在田地里疲于奔命。老社一家有五口人,哥哥和姐姐成家后,与年迈的母亲和体弱的弟弟生活在一起,生活的重担自然就落在老社身上。山村的田地不象平原那样平整集中,象衣服上的补丁一样,总是东一块西一块,而且大小不一。大多数的田地都远离村庄三五里之远,远的田地干活的时候还要捎带上一天的口食,因为太远,来回的时间也耽误不少,所以一般都会选择在山里吃饭,尤其是农忙的时候。老社的地也一样,也很远,不过,他从不带口食上山,渴了就喝口山泉,饿了就摘些野果之类的。尽管老社家有不少的田地,但他一个人干得得心应手,而且干得比别人快,所以老社总是省出不少的时间。在闲暇之余,老社就会给别人搭把手,帮助一下别人。当然,人家也会象征性给他一些钱物之类的,老社也不拒绝,因为家里也没有其它的经济来源,不过对于那些孤寡老人他从来不会接受。在我小的时候,因为家里干活的人少,农活总是忙不过来,老社经常来我家帮忙,父亲时不时给他一些钱物。每次父亲给他的时候,老社的脸上总是堆满不自在的憨笑,仿佛手上的东西是带刺的,总是在父亲再三的劝解才接受。其实在平时,即使老社没有给我们家干活,父亲也会给他一些衣物,所以老社来我家总是怀有一种感激的心情。老社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和爷爷聊天,爷爷会教他一些刮土漆的方法,把一些比较远的漆树让老社去打点。相对农村而言,土漆是一种比较值钱的东西,不过那个东西产量很少,一颗树一年最多产几两的土漆。即使如此,老社一年的开支基本上是足够了。老社生活很简朴,不沾烟酒。在我记事的印象中,老社没有买过一身新衣服,穿得是别人给的旧衣服。不过,老社的衣着还是很整洁的。总是有村里的老人家开玩笑地说,老社,今天去相亲呀?老社的脸红得通透,没说一句话就走开了。由于家里条件不好,老社从来没有相过亲,他的母亲为这事也经常叹气。爷爷有时也会问他个人问题,老社还是一脸憨厚,笑着说,哪个女孩会看上我呢。满怀无奈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丝期待。
自从我到县城上初中后,基本就一直在外奔波,很少回老家。几年前父亲生病住院期间,我曾回过几次家。母亲总是会给我说,谁谁过来看望过父亲。有几次母亲还提起过老社,我就随便问了问老社的情况。母亲说,老社现在在乡敬老院。老社的母亲去世后,家里就剩下老社一人。他哥和弟都已成家,老社也不好意思长期住在他们家里。由于年龄也将近六十,老社成家的愿望也破灭了。于是村里给老社报了了一个低保,趁好那里乡里刚建了一个敬老院,老社也乐意去敬老院。在父亲去世的时候,老社也回来了。当时的我处于一片悲伤之中,对于老社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太多的热情。不过,我还是可以看出老社眼中的伤感。父亲在世的时候,对老社还是很关照的,可以说把他当作亲人一样对待。今年清明节的时候,我在山上,也看到了老社。于是我叫了他一声,他兴奋地走了过来,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辉,回来了,你还在福建?”我握着他那双布满青筋的双手,仍能感觉一丝力量。
从山上回来经过乡敬老院的时候,我看了到了三三两两的老人坐要户外,可我没看到老社熟悉的身影,但敬老院那座二层楼的小院在我脑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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