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你

 

——为爱妻逝世一周年而作

 

月上楼角。想你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顷刻把我淌血的心淹没。

想你！我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挣扎。一年了。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我实在挣扎的精疲力竭，只好静静地等待那奄奄一息的时刻。

忧伤的杯盏里又斟满了思念的苦酒，辛酸的菜肴已摆满岑寂的餐桌。今晚谁来相伴我品尝这孤独的时光？

月光如水。

如水的月光是嫦娥用月宫里的桂花酿造出来的缠绵愁绪。越是夜深人静，它越在天地间缭绕弥漫，直搅得人揽衣徘徊不能就寝。

初冬的寒风吹着落叶沿街道沙沙做响。

“啾啾啾”蟋蟀单调低沉的叫声曾经为深夜里的幽灵们祈祷，破碎的爱曾经被蜘蛛织成密密麻麻的圆网挂在屋角。在梦中，含笑的泪珠也曾落满美人蕉艳丽的花瓣。

许久以来，我不敢触动自己情感的闸阀，因为那里蓄满了悲伤的泪水。稍不留神，泪水就会冲垮脆弱的堤坝汹涌不止。

然而，想你的念头却无法有一时一刻的停息！万般无奈，我口袋里总得装着三块手帕轮流拭泪，还得一再向外人声明自己是严重的风溜眼。也许是前世我欠你的泪债太多太多？注定今生“泪落枕头浮”才足以还清。

我也曾多次鼓励自己坚强起来，也曾立誓把你忘掉。可是，鲜活的记忆犹如雨后春笋在二十年共同开垦的生活沃土上层出不穷，任何抹杀遏制的企图都似风吹雾缭雨打沙散，反而使蒙尘的叶子更加碧绿清新。原来我们两人的生命经过反复融化铸造早已成为一个整体，一个生命消失怎能将灵魂从另一个生命之中分离？！

我的心已坠入无边的苦海，悲伤的怒潮摧打我生命的扁舟风雨飘摇，一天又一天，总是找不到停靠的港湾。

春天来了。窗外你栽植的那几丛玫瑰花开得非常鲜艳动人。每天我剪一朵放到桌上，一连九天，桌上的花朵摆成了一个方阵。怎么数都是三，怎么乘都是九。九在中国古代的自然数中为最大数字，皇帝不是称九五之尊吗？九再加一个数，按两极相通的原理就成为零了。零，代表空洞无为；九，谐音为久，象征长久吉祥。“我愿与君长相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千百年来，有多少善良的心向苍天祈求祝愿。但是，心想事成，吉祥如意，幸福美满——这些好词又有多少在人间应验？

十月二十一日下午，我到石家庄长安公园散步。坐在荷花池畔的长椅上，看到昔日香气袭人的芙蓉池如今残叶半枯一片狼籍，心中不觉一阵悲怆，想你的泪水潸然而出。遂作小诗一首：

吊芳魂

残叶浊水临夕风，半似追忆半凝听。

年愈不惑羞谈业，岁逢申酉遇煞星。

雾笼玉容疑梦幻，雪覆芳魂大厦倾。

恸心泪化春江水，夜夜悲撼广寒宫。

想你，我在大街上徜徉。仿佛一个流浪汉漫无边际信马游缰，又仿佛一个醉鬼步履踉跄不知所往，内心里充满惆怅与迷茫。多少次，目视马路上的来往行人，我高举双拳责问苍天：大千世界天宽地阔，缘何容不得我妻一人活在世上？多少次，眼望一对对情侣擦身而过，我低头默默地叩问神灵，人生苦短幸福弥足珍贵，何故狠心打散我们这对恩爱鸳鸯？

过度想你我口吐鲜血两次住院，在病床上苦度半载时光。打针输液不足为苦，开膛破肚真让我尝够了疼痛滋味掂出了苦命人的分量！因为兄弟姐妹们承担了太多的压力，我咬紧牙关不说苦、不喊疼、强妆无谓模样。我知道，我必须坚强！只有我坚强，才是对兄弟姐妹们的安慰和补偿；只有我坚强，才能夺回我的健康！只有我坚强、健康，才能慰籍你在天之灵实现你生前的愿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转眼一年了。烧给你的纸钱可否够用？祭给你的供品你可曾品尝？妹妹给你选的手机信号可好？儿子给你买的糖醋里脊味道可香？

我的爱妻，在那个世界里这一年你过的怎样？

 

 

200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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