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是个古老的地方,不仅其历史久远,而且保留了古老纯朴的地域文化,还有许多古老的工艺。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和朋友驱车专程去看被誉为“地球上最古老手艺的幸存者”------桑皮纸。
车出和田不到半小时,我们到达了一个南疆普通的村子,村边潺潺流水的小溪旁长满参天的白杨树,虽然已是晚秋,但还有许多杨树枝繁叶茂,相当一部分的杨树叶已经泛黄。南疆的树有个奇怪的现象,进入晚秋但每棵树的叶子凋谢的时间不一样,就是并排的两棵树,一棵满枝绿叶,另一棵已经枯叶凋零,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所在。
眼前的村子不大,朋友领我们走到村西头的一户门前。眼前的景色显得孤独沉静,没脚的浮土,空荡荡的巷道,低矮的土墙,油漆斑驳的旧木门。就是在这个院落里,有已在世上存在1000多年的古老造纸术的作品--桑皮纸。
推开门,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院子不大,也很零乱。 右侧堆放着一摞摞木框架,那都是造纸的模具;另一侧是大大的土炕,炕上堆满了褐色和白色的树皮,再往里走架着一口大铁锅。一个维吾尔族老汉站在院中间,朋友介绍说:他就是和田市唯一还在制造桑皮纸的人,名字叫做买苏木·阿不力,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买苏木老人正在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刚刚剥好的桑皮。
桑皮纸非常古老。1000多年前,中国人就从桑树皮中提制出韧皮纤维造纸。或许因为和田曾是历史上西域著名的绢都,这里的养蚕业非常发达,大量的桑树种植带动了与之相关的产业,制作桑树皮也就应运而生。风行和田的桑椹酒也可看出当时和田桑蚕业的发达程度。
千百年来,和田人就是在桑树环抱的村庄里一代一代繁衍生息的。有空的时候,他们就去田间地头砍采桑树枝,或到附近的村镇收购桑树枝。造纸时,先将桑树枝放在水中浸泡,然后剥去表面的深色表皮,取出里层白色的树皮,将其放入加满水的大铁锅中煮,边煮边搅,一 直到树皮煮熟软烂,再加入胡杨土碱。捞出煮熟的桑皮放在一块长方形的薄石板上,匠人跪在石板前,在自己的双腿上盖一块布, 然后举起一种柄短头长的木制榔头砸桑皮。边砸边翻,直至将桑皮砸成泥饼后放进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木桶内。接着,拿起一根头上有一个小十字的木棒伸进木桶里搅拌。过一会,桑皮浆被搅匀了,其中的渣滓也被专用筛子过滤后,再用一个大木瓢伸进木桶里舀出一大勺纸浆,然后将一种用来拦住纸浆的沙网状、大小约40-50厘米的木制模具放在一个小水坑里。将纸浆倒在模具里,并用那根头上有一个小十字的木棒不停地搅动,使纸浆均匀地铺在模具上。待纸浆铺均匀后,再把模具平端着拿出小水坑,放到阳光可以充足照射到的地方。等纸浆在模具上晒干后,撕下来的就是一张地道的桑皮纸了。
桑皮纸呈黄色,纤维很细,有细微的杂质,但十分结实,韧性很好,质地柔软,拉力强,不断裂,无毒性而且吸水性强,在上面写字不浸,如果墨汁好,一千年也不会褪色,不会被虫蚀,并且可以存放很长时间。曾经一度是造纸行业的主角,因为它结实而有韧性,被用于印钱、制扇、书籍等等。同行的朋友还告诉我,用桑皮纸包肉,不但味道好,而且保存时间会很长。
随着时代的变迁,造纸技术的不断进步,现在的人们有了价廉物美的白纸,很少再有人问津他的桑皮纸,偶有人来光顾,也只是买几张纸用来画画、写字,或做织毯上色的工具。
造桑皮纸是买苏木家传的手艺。虽然制作桑皮纸已不能赚到钱,但买苏木老人始终不肯放弃这门手艺,也许为了先人们辛苦,也许是对桑皮纸难以割舍的情结,老人每天还在默默地制作着他钟爱的桑皮纸。桑皮纸的历史和用途,老人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身边的人对桑皮纸的需求。买苏木渴望用桑皮纸改善一家人的生活,可他左右不了人们渐渐弃桑皮纸而去的脚步。值得庆幸的是,正是因为老人的执著,才给世人留下了“地球上最古老手艺的幸存者”。
买苏木有9个孩子,18个孙子,儿孙对于家传的手艺显然没有什么兴趣。子孙们都外出打工去了,每天只有儿媳帮老人拨皮、砸浆,但那只是对老人一种孝顺而已。眼看着祖上的手艺到自己这里快失传了,老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许是天道助酬,国家为了修复故宫,专家们开始寻找桑皮纸。也正是这次艰难的寻觅,才让和田这位孤寂的老手工艺人买苏木·阿不力走出了古老偏远的村庄,使即将失传的具有上千年历史工艺的桑皮纸又重新吸引了人们关注的目光。
在和田地区举办的首届玉石文化旅游节上,老人制作的桑皮纸成了最大的新闻和热点,极大地提高了桑皮纸的知名度。2002年,受美国媒体的专门邀请,买苏木·阿不力老人带着事先准备好的桑皮纸及桑皮纸制作工具,飞赴大洋彼岸参加了美国第36届民俗生活艺术节。在那里,老人向美国人民展示了桑皮纸的制作工艺,得到了当地人们的高度关注,并被誉为“地球上最古老手艺的幸存者”。
老人谈起这段经历,看得出来眼里始终放着光彩。
不知道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支持老人的举动,临走的时候,我们买了一捆桑皮纸。
2007年5月21日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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