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粮食紧缺,大人小孩的温饱都难以维持。饥肠辘辘时我常常背着大人偷玉米、红薯、豌豆角……但我印象最深的是四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约二狗叔一起去偷西瓜。
那年夏天,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叫,热得我都透不过气来了。实在太热了,我就找到二狗叔,迅速溜进村北王秃子的瓜地,专挑大个儿的摘。成功得手,我们吃力地抱着西瓜偷偷来到村北,找了一棵大树当据点。我拿起一个瓜,在地上一摔,只听“叭”的一声,瓜就裂开了。里面的瓤真红,汁真多啊!我们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从那以后,我们就利用上地里割牛草的机会经常光顾王秃子的瓜田,因为他村的瓜地旁边有条小河沟,沟里面有水,尤其重要的是, 他们的瓜地与小河沟之间还隔着别队的一块地, 地里面种着的是玉米!茂盛的玉米有一人多深,最适合我们隐蔽行窃,这实在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偷西瓜的好环境。
一天,我和二狗叔把箩筐扔在河边大路上,脱掉衣服,悄悄下水,游到离瓜棚稍远的地方, 悄悄上岸, 钻进玉米地里,发现王秃子在瓜棚内睡觉,于是我俩匍匐前进,爬到瓜地里。放眼望去,瓜地里的绿油油滚圆的西瓜 如繁星般散落一地。
我和二狗叔每爬到一个西瓜前,都要用手嘭嘭嘭地拍打西瓜, 听听声音来判断西瓜是否长熟。 没多大一会儿, 二狗就朝我做手势,告诉我他找到一个熟的。可是我还没找到,正当我要继续寻找时,猛地听到瓜棚里传出一声咳嗽,这一声犹如一声炸雷,二狗叔忙抱着西瓜冲进玉米地,我也飞奔过去,然后一个一个扑通扑通跳进水里,玉米叶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以及扑通扑通的水声, 惊动了王秃子,他迅速朝我们这边跑过来查看究竟,看见我们俩个光着屁股在小河沟里嬉戏,质问我们:“你们俩来这么早干啥?”二狗说: “天热死了,来洗澡呢。”看看两一丝不挂的孩童和岸上的箩筐,王秃子又在玉米地里搜查了一番, 没有找到赃证,自然也就对我们两个犯罪嫌疑人无可奈何,便撒了一泡尿,回瓜棚睡觉去了。 你能猜到我们把西瓜藏在什么地方了吗?估计你们猜不着,是二狗把西瓜深深地踩进水底的淤泥里,泥巴;牢牢地吸住西瓜,根本浮不出水面。瞧,我们这两个老贼真是“贼精”吧! 等过了一会儿,看看周围没动静,二狗抱起西瓜,我们爬上岸, 穿好衣服,挎起箩筐,一头钻进庄稼地里,找得一个僻静的地方,三拳两掌劈开西瓜,一人一半,用手抠着瓜瓤,狼吞虎咽,消灭净光。 然后腆着滚圆的肚皮,头顶着西瓜皮帽,心满意足地干我们的本职工作——割草去了。
但这种情形很快就改变了,因为瓜已经大批成熟了,生产队增派了看瓜的人手,在瓜田里头又搭起了一个窝棚,扎根叔住了进去。他是个敦实的青年人,机灵,跑得极快,一次,二愣子偷了一个瓜就跑,等跑到了地头,回头一看,扎根叔就不声不响地跟在身后。二愣子傻了,他屁股上挨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眼看着扎根叔手举没收来的瓜,在玉米叶子里刷刷拉拉地走远了。
从此,我们很难再偷到瓜。但扎根叔也有一个好处,他只是把我们偷来的瓜没收,并不向生产队或家里告发我们,因此免去了我们许多皮肉之苦。
“我要不治他我不是人!”二狗叔边一瘸一拐地走着边向我说。他想出了一个报复的办法:在玉米地里挖一个陷坑,盖上树枝和浮土,由他再去偷瓜,引诱扎根叔来追,踩那陷坑。
布置好以后他还得意地说:他还在坑里放了几片碎碗的瓷片。
他去了,我们在地头上等。玉米地里一阵大动,我们兴奋起来。但等到他跑到我们面前时,我们却大吃一惊。扎根叔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这次,他的屁股上还多挨了一脚,疼得跌坐在地上。
“这个就给你们吃,但今后不许再来!”扎根叔板着脸说完,顺原路回去了。
“他没踩着。”二狗叔望着扎根叔的背影沮丧地说。但他的悲观来得早了点,几分钟后,我们听见玉米地里传出哎哟一声,接着就是扎根叔的呻吟和咒骂。
我们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成了!快跑!”二愣子猛地跳起来。我们一哄而散,瓜也不要了。
其后,我们没再偷过瓜。但四十多年过去了,像那样好吃的西瓜,却似乎再也没有吃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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