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是强德的追悼会。

    前往殡仪馆的路上，我的大脑有些停滞，神情有些恍惚。我的脑海里强德的笑脸时隐时现，却觉得有些模糊，有些沧桑。

    天色阴沉，越到停放强德冰冷尸体的地方，越觉得全身颤抖。唢呐声声，哭声阵阵。强德的遗照，看上去是那么年轻，那么精神，那么儒雅。音容宛在，斯人已逝。当校长最后说到“强德，你安息吧”时，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当学生们痛哭着表达对敬爱的王老师的哀悼之情时，我才真正感觉到心痛如铰。

    这次，强德是真的走了。

    今晚火化，明天运往六十几公里以外他们自家的坟茔去，真的从此生死两界、阴阳两隔了。

    强德，愿你的灵魂从此安息！

二

    你真的很单纯。我总喜欢和你开玩笑，我看你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有一次我和你都在候课，你穿了一件新夹克，我说：“你今天看上去很帅气。”你认真地对我说：“你说错了，我长的一点都不帅，还从没有人说过我帅呢。”我说：“那就是今天与众不同呗。”你问我：“怎么与众不同了？”我开玩笑说：“哪有看上去比学生年纪还小的老师？”你一紧张，说：“不会吧？这衣服不合适吗？”我大笑，你这才看出我是在开玩笑，又是习惯性地一挥手说：“去。”

    你也很天真。曾经有一段时间，你每天跑医院，说是失眠头疼什么的。有一天在办公室，我问你：“听说你贵体欠安？”你笑了，说：“是贵头欠安。”没想到这两句对话被其他老师以谐音的方式加工以后在整个校园传诵，你亦把这可能当成了什么不好的谣言什么的记在了心里。后来，在我们外出旅行的轿车上，大家让你表演节目，你站在车前，非常正经非常严肃地把此事予以澄清，看着你那个认真的样子，当然又惹来老师们的起哄大笑。

    还有一次，刚考完试，班上学生考得出奇地好，你很兴奋，满脸红光，说：“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再辛苦一点，等高考考好了，我有个想法，我们几个人一起去旅行，我把我的奖金全都拿出来请你们，再拉点赞助什么的。这个一定要做到我有信心。”

    强德，你的承诺我们一直没忘，可是你却没有守住自己的承诺……

三

    我记得，你无论上班还是下班，总喜欢走在校园东边，有时，老远看见我，在一棵棵高大的柳树后面，隔着密密的柳枝，你总会举起那双大手向我招招手，然后笑笑，之后转过身，低着头慢慢向办公室走去。

    现在走在校园里，我有时会站在马路上，隔着几棵柳树，不由自主地会向东边张望一会。   

    校园的柳树依然枝繁叶茂，依依的柳枝依然迷离婆娑。可是行走在柳影中的人已永远离开了他最熟悉的风景。我慢慢地明白物是人非这个词语是多么的令人凄凉和悲怆。

    我只能泪咽却无声。

四

    强德终于要决绝地走了。明天，你就要被深深地埋进那荒无人烟的沙漠深处。我不知道生和死之间隔着多深的沟壑亦或仅仅是一张白纸？在泪眼纷飞中悲悼强德时，我在想，为什么要把死了的人埋在那么僻远而荒凉的地方？为什么对死了的人有那么多的忌讳？中国人其实很残忍，在中国人的内心深处，生者和死者就应该是阴阳两界泾渭分明的。

    想起曾读过的一篇文章，父母给夭折的女儿写的墓志铭，至今记忆犹新：

   “如果眼泪能筑起阶梯

    如果回忆能铺就一条小路

    我要走上天堂

    接你回家”

    此时，就让我们的回忆稍稍寄托对逝者的哀思，让我们的眼泪变成天上闪烁的星星能暂时陪伴你左右。可眼前没有铺就的小路，身后也无法筑起可行的阶梯，所以，强德，我们已永远无法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