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9月13日,我是部队一大头兵。那些天,我们在山西太行山的一个小村子里驻训。
晚上刚睡下不久,突然紧急集合,列队结束后,一位匆忙赶到的上级干部声色严肃地宣布:中央军委命令,苏修将对我国实行突然袭击,即刻起,全军进入特级战备。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整装待发,靠着背包,抱着装备,准备去迎接一场突然来袭的战争。
可每个人都挡不住渐渐袭来的瞌睡,迷迷糊糊,就这样坐在坑上(当时在农村,不在营房,住在老乡家里),靠着背包,进入梦乡。
等睁开眼睛,发现已是清晨。揉揉醒松的眼睛,走出农舍,原来是一个少有的晴天。凉爽的秋意中,一轮血红的太阳正从山崖上升起。远处丰收的庄稼结满丰硕的成果。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谧,本来已经准备好迎接的突发战争,根本不知何处。
部队没有继续原计划的驻训任务,回到了营房。一切如旧。
不久,十一国庆到了,部队照例放假,改善伙食,饱餐之后,无非是下棋,打扑克。按规定,不超过三分之一的的战士可以离开营房,进城逛街。
再就闲了看《解放军报》。十一国庆,这年却没有例行的天安门游行,国家领导人改成到各公园中举行游园活动的群众中去。照例,报上刊登着各国领导人和各国共产党领导人的贺电。十月一日、十月二日两天,照例是给毛主席、林彪、周恩来的贺电。但十月三日开始,一连几天,贺电中没有了林彪的名字。在那个名字意味着政治格局的敏感年代,他的名字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久,传来消息,林同志驾机逃向苏联,被俺们的导弹给打了下来。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人们目瞪口呆,何以一个刚刚被写进党章的接班人会是这样?何以洞察一切的伟人却看不出“亲密战友”原来是个反党坏蛋和阴谋家?没人能够阻挡小道消息的疯传,种种的猜测和议论成了所有人的中心话题。
当然,很快,中央发布了正式文件,开始了学习和批判。我记得非常清楚,一号文件中有张图片,是飞机的残骸,上面赫赫然一个圆洞。文件在这张图片上画了一个圈,声称这个圆洞直径为180毫米。俺是炮兵自然知道,这是一发火箭弹或导弹的标准口径。
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亲密战友(图片来自网络)
四十年前,山西太行山里一个记不起名字的小山村里的那一夜和那个阳光透彻,天高气爽的初秋之晨,是我永不能忘却的个人记忆。
历史总是如此诡异,虽然各方面的说法都是一词,但这段历史却总是被人猜测和怀疑。而于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赫赫然的180毫米的圆洞。
也许历史的魁力就在于诡异,必须等到多少年后,人们才有可能揭开这历史之迷。而这时的“历史”,也就真成了历史。或者,那些曾经的诡异,也就成了永远的诡异,激发出后人无数的想象,成就无数的故事或艺术。
今天是“九一三”事件四十年,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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