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些文字朋友聊天,他们说最喜欢我写的亲情文字。我要说我自己也最喜欢,恐怕您会笑我吧。笑就笑吧。
真的,回想起来,过去的半辈子,最幸福的时光,还是那些守在父母身边的日子。提念起生活中的天伦之乐,最甜蜜畅快的事情,还是我家姐妹几个出嫁前的那些点点滴滴。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事情,越来越频繁地被当做趣事翻检出来,乐得开心一场。
我是家里的长女,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撇开比我小十岁的弟弟不算,我们姐妹三个挨肩齐。我和小妹相差5岁,和大妹相差不到两岁。 那时候,每逢过年换季,爹娘给我们三个买衣物总是一式三份一模一样的。今年三块红格子围巾,明年三条粉色纱巾。母亲给我们做的针线活,也是三双一模一样颜色的鞋子,三身一模一样花色的棉袄、棉裤。新时兴那种两面穿的登山服那年,爹娘为我们仨买了三件,都是一面红色,一面草绿色。有人建议换成三种不同的颜色,爹娘说就喜欢看三个女儿齐刷刷的样子!
那时候虽然生活条件艰苦,可是勤劳善良的爹娘从没舍得戳过我们一手指头,从来没有像别的孩子多的人家一样,拿打骂孩子出气。爹娘常说:“不管劳动多累,回到家一看到我们几个乖巧懂事的儿女,就啥苦都没了。”按理说,小弟最小,又是男孩子,应该得到宠爱。说起来挺有意思,倒是小弟小时候屁股上免不了挨上几巴掌。因为男孩子就是淘气,爱闯祸。父亲一教训小弟,心疼得我们姐仨一起跟着哭,一起替她求情,使劲挡着他,护着他。记得小妹像个小大人一样偷偷教小弟:“等咱爹再训你,你就说:‘我改了!我不了!’记住了吗?”小弟大点以后,常常开玩笑地跟人说:“人家是重男轻女,我家是重女轻男啊!”小弟的心里晓得:如果说父母对四个孩子没偏没向,而三个姐姐最疼的就是他。
我小时候体质弱,人显得瘦小,性格也因此而娇里娇气,小性儿,动不动不说话光哭,惹得父亲很是讨厌,没少呵斥我:“就知道哭!没出息的样儿。”母亲也数落我:“有话就说,不就没事啦。谁待见哭哭啼啼的孩子?“乃至长大以后,渐渐地便形成了心里难过,却不敢叫痛的糟脾气,不坦率。这些年,每天把自己苦苦地埋在笑声里,真的好累。爹娘永远不知道,我的小性儿、任性那都是由于他们的娇惯呀?没有爹娘在跟前,我能哭给谁看?
大妹自小比我壮实,性格也泼辣乖巧,讨人喜欢。每当父亲干活需要个小帮手的时候,母亲总是指派给大妹去帮忙。父亲又急又倔的脾气,大妹能嘻嘻哈哈应付得来。记得有一次,父亲把犁,让我牵牛,挑红薯沟。走直线还行,到地头需要回头。我拐弯了,牛笨,我又怕它拱我,光想躲,拐不好。父亲呵斥我不会牵,我委屈呀,就哭,越哭,父亲越训,后来,我一扔缰绳,哭着回家了。父亲无可奈何地喊给回村的村民:“帮忙回我家一下,让她娘叫我家二闺女到地里牵牛来。”午饭时候,父亲看着我哭得红肿的双眼,倒是给我夹菜哄我:“这牛呀,真欠揍,就是不听话。”现在想来,那时候,想哭就哭,是多么幸福啊!就连父母的训斥数落也感觉是那么亲切。还有我亲爱的大妹,直到现在,大妹也是首先护着我,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愿意跟大妹说说,听听大妹的开导。
小妹性格爽快,口齿伶俐,敢说敢干,小时候被大家称作“常有理”。我们姐妹三个就她敢跟父亲当面顶撞,常常把倔强的父亲逗得转怒为笑,一句“就拿这个‘小多余’没办法”,便由着她任性顽皮下去。小妹聪明能干,手脚麻利,凡是家务活我们小孩子能帮得上忙的,小妹哪样也不逊色,甚至比我们两个当姐姐的干得还要漂亮。只是爱贪玩,很多时候得要人哄。高兴了,她会一边大声唱着歌,一边干活,乐乐呵呵,无忧无虑。现在,小妹也已奔40岁的人了,每当看到小妹那双被无情的岁月侵蚀得不再天真的眼神,我都难过得要落泪。
说起我家三姐妹童年的乐趣,追忆开来,那真是历历在目。
小时候,我家有着一个大大的院落,郁郁森森。类似鲁迅家那个"百草园"。四周边围着厚厚的土坯墙,长满墨绿色苔藓。经过了不知多少年代的风吹雨淋,顶部早已残损,高低起伏,呈蜿蜒之势。就凭那棵倒长在墙缝里盘根错节的枸杞老藤,便可以看出,老院是很有些年头了。如果用“庭院深深深几许”来形容,或许更多几分诗意吧。可惜,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诗词”为何物。我只知道,那的确是我们的乐园。每每提到它,我们依然津津乐道。
印象中,孩提时代的我们整天就是和一大帮小伙伴在墙头边爬上爬下,一个个虽然土头土脸,浑身脏兮兮,却玩得不亦乐乎。大妹刚五、六岁就敢赤着脚甩着小胳膊在墙头上跑,如履平地。我也曾踩着堆在墙根的滥砖堆,试着爬上去,勉强颤颤巍巍站起来,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两腿哆里哆嗦发软,终究是一步没敢走过。不过,那种趴在矮墙上嬉笑的感觉,已是极为欢畅的了。
记得,老院里种着好多树,有枝叶繁茂的老枣树、老杏树;有高大挺拔的杨柳、松柏;有姿态婆娑的洋槐树、榆树;还有两棵低矮粗壮,枝杈肆意横向伸展的桃树。且不必说春天花开时节的攀花折柳,也不必说夏日傍晚清晨捉蝉扑蝶,给我们带来的无穷乐趣,最难忘的是,我们往往等不及中秋果子成熟,早已垂涎欲滴了。趁大人不在家时候,我们就怂恿大妹,偷着摘青果子尝。大妹七、八岁时就能像小猴子一样,三窜两窜,攀上高高的树杈,那叫一个神气哟!这项本领,在女孩子中更无几个能比。
那时候,爹娘成年累月去生产队参加劳动,我们就带着蹒跚走路的小妹快乐地生活在这里。由于孩提时代少不更事,从来没觉得日子像父母感受到那般苦难。相反,幸福的感觉常常溢满心胸。冬天里,我们姐妹仨钻在热炕头上,在被窝里探着头,一边“咯嘣咯嘣”嚼着烤得干脆的玉米饼子,一边欢欢乐乐地说笑打闹;夏天,爹娘给我们姐妹仨摇着蒲扇,轻抚着我们被蚊虫叮咬的脊背,讲着那些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哄着我们香甜地进入梦乡……就是在那时候,我学会了料理家务。爹娘因为我那么小的人儿,便帮着家里带孩子、做饭、收拾清扫,一度心酸内疚。大妹也常常记起爹娘收工很晚的时候,我领着两个妹妹,早早做点吃的,给爹娘把剩饭捂在大铁锅里,然后,蜷缩在老屋里的光景……这些陈年往事,像一部老电影,存在了我的记忆里。
老院在我十岁的时候,因为宅基地规划而被推墙刨树,一转眼改天换地,片瓦皆无了。然而,那墙根树下天真烂漫的声声嬉笑,那“虫虫虫虫飞”“马连开花二十一”……的童谣犹在耳畔,鼻息间似乎还能嗅到一股从老屋里飘出的烤红薯、烤土豆的香甜。我常常在梦境里回到当年,流连忘返,不愿醒来。
我们姐妹仨小时候是爹娘的骄傲,现在更是。我和小妹都如爹娘之愿考取的师范大学,当了教师。大妹中学毕业做了十年的民办教师,被解聘后,一直在一家个体酒厂做会计,干得有声有色,工资收入也不薄。爹娘常常告诫我和小妹:“以后,你们俩要接济点老二呀,虽然她现在挣钱也不少。可是她不像你们老了有退休金……”其实,这个我们何尝不知道。再说,人都是该有良心的,以前,我们工资低,生活不宽裕。大妹买个鞋袜帽子、秋衣背心什么的,一买就是三份;遇上个红白喜事,我们请假困难,都是大妹主动替我们随份子,又执意不要我们还她,这是她在实实在地关爱我们啊。我家儿子小时候,有人逗他”谁最亲?“他准说:“大姨最亲,大姨买好东西。”……来日方长,姐妹情深,无需多言了吧。
如今。爹娘看到我们姐妹三个加上小弟,各自经营着自己家庭事业,生活得平平安安,尤其是四个孩子之间还像小时候一样亲,深感欣慰。 我们做儿女的最大的愿望就是:祝福爹娘开开心心,身体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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