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炽烈昭示着夏日的到来,贵阳将一座楼建立在一块鳌矶上,楼于是在贵阳的兴衰中历经了一次又一次毁灭与重建。我不是历史学家,也无意于贵阳的历史,但却常常在建楼的那块鳌矶上、那一座桥上漫无目的的行走,或者看桥下流淌的河水,或者看来去行人的神态与目光,抑或者看看随着季节荣枯的垂柳。我一直以为,人的一生最可如此的漫无目的,不经意的老去,不经意的死亡,又或行走在这个人世。
“爸,你写的字嘛,现在看来很丑,很不过如此。”女儿在昨日午后看我临帖《兰亭序》后如此评价,很洋洋自得,很不屑。我笑笑,尴尬望着这个即将十岁的大女孩,打着哈哈,这许多年来,我也正是如此无数次藐视着她、轻蔑着她,然而我也在无数的日子期待着她如此的蔑视、藐视乃至于践踏。
“呵呵,哈哈,小丫头片子,居然敢揶揄你老爸。”我抬脚向她踢去,奈何她轻轻盈盈已离开许远,并在我能看到她的角度回了我一个鬼脸。
一番叹息,想要屏息凝神,于笔下纸上再消耗些人生的光阴,思绪却留在了“兰亭”之上。甲秀楼虽非“兰亭”,亦无任何大家所留墨宝,但却勾引着贵阳人许多的眷恋与记忆。
“你说说,贵阳到底有何可去的地方?”一个不曾见的网友问。
“甲秀楼。”我不假思索的回。
“那里有什么好?”又问。
“好?”我语结,于是对话终止,我沉默在自己的世界。
甲秀楼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不过是一块鳌矶、一座石桥上建起来的楼,不过是贵阳历史久远些的建筑,不过是从前的腐儒聚集论道的地方。至于贵阳的腐儒,文不见安邦者,武没有定国的,而贵阳,于中国的发展与历史来说,也不过是一个蛮荒之地,也不过是没落的官员、文人流放之地,一无可说。
“爸,你能给我说说甲秀楼的历史吗?”曾经的时候,女儿仰头看着我,期待着我,而我也仅仅是扶着桥的栏杆,看着河水流去,不能回答。
“呵呵,大涂,你一定不知道这座桥、这个楼的历史。”女儿兴奋的笑着,在她的心中,我总是能知这知那,总是对于任何一切都可以牵强的说些道理出来,也许,她心底一直想着要超越我,想着要嘲笑我。
“嗯,不知道。”我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河水流淌,静静聆听河水流淌的滔滔声。
“不过,我知道一个故事,故事中说我们脚下的鳌矶是一只成精的老鳖,石头变的,你爷爷和奶奶曾告诉我那老鳖在睡醒的时候咬过人。你相信吗?”许久,我扭头看看趴在桥栏上的女儿,然后问她。女儿摇摇头,一脸不屑的回答说:“那怎么可能?石头变老鳖,为什么石头不变人呢?爸爸,你被爷爷和奶奶骗了。”
“是啊,是骗了。”
天空的云彩向着夕阳沉落的地方流淌,曾经单纯相信着爱情永恒的人看到了无数离异的夫妻,其中也有自己的父母;曾经,一个女孩大胆行走在桥的护栏上,因为她相信有人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欣赏着她;曾经,一个刚嫁了人的新妇坐在河岸边的石凳上发呆,直到她的负心人从背后抱着她,然后她因此笑起来,笑得高傲而快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我能说出许多的曾经,却说不出这一座楼的历史,数不出它的典籍。
甲秀楼,我站在那里,站在她立足的桥上,远眺顺河流去的地方,白鹭起落,垂柳依然。
“大家好,这里就是贵阳的标志,这是甲秀楼,......”一个导游带着许多的人由身后行去,向着楼站立的那里。一个游人在我的身后用火机点燃了香烟,而后紧走几步跟上离去的队伍。
香烟,历史是一位记忆删除者,他删掉了许多人记忆里的一款香烟“甲秀楼”,那是一款廉价的烟,我已记不起那烟何时离开了我的记忆。夜幕阑珊,甲秀楼站立在璀璨的灯光中,恰似老去的红颜,浓妆艳抹的站在那里。历史也是岁月的雕刻师,楼依然站在那里,许多的女人从夜幕中走出,也抹了厚厚的脂粉,将哺育了孩儿后的胸部刻意挤成了球,诱惑着年老的男人、醉酒的男人,而那些男人更多的是无处娱乐的民工群。那些人来来往往,有人从远远的地方看这桥、这楼、这块鳌矶的时候,我站在桥边扶着护栏,与那些人被某人或者某某人雕刻进入了他的眼帘,但一如被删除的“甲秀楼”牌子的香烟,我必将不被任何人记忆。
历史如此远去,没有好记忆的,没有可评说的,或者这一座楼会由于这样、那样的缘由再次焚毁,或者这些来来去去的男人、女人都将不在,那么,还会有人如我这般将这一切遗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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