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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流过钓鱼城

时间:2024/12/2 作者: 青石板 热度: 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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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碧的嘉陵江水,不远千里,穿山绕岭,从北而来,在合川一座山坪下,放缓了脚步,左拥渠江进怀,又转身向西,右揽涪江入抱,然后,心满意足的,喜不行于色的,在山坪的南崖下流过,流经广袤的原野、山峦、村庄,一路向东而去。

  三江有缘,来此相会,白茫茫的江水,飘飘然,一如舒卷自如的飘带,将山坪围成了半岛,围成了灵动的形胜之地。

  2

  形胜之地,名不虚传。

  那里有坝,有滩,有山,有岭,有崖,有坪,有洞,有泉,有池塘,有良田沃土,有参天大树,有鸡犬之声相闻,有竹林深处人家。

  那里有古人命名的八景,嘉陵萦带、峰顶白云、沙滩响雨、古洞流泉、赤壁文光、天池夜月、东谷晴霞、西市晚烟。

  单看这些名称,就足以诱人。设若亲临其境,在红日西坠,白云归岫,路人匆匆,炊烟袅袅时,登临西崖远眺,你看见的不是风景,而是 "松枝作架竹为扉,鸡犬桑麻隐翠微。山上夕阳山下路,一肩红叶女樵归”的画图。

  这样的胜地,古人可不会放过。唐起,便有人在壁立千仞的峭壁,摩崖造像,铭刻题词。

  著名的造像,有卧佛,悬空的,神情安详。有站佛,站佛还挺传奇,1945年夏,站佛所在的崖壁突然崩塌,站佛从天而降,降下崖后仍稳稳的站立,人们为站佛修建“飞来寺”拜奉,今寺已毁,但站佛仍稳稳站立。

  题刻,最著名的有北宋文学家石曼卿手书的“无量寿佛、释迦文佛、弥勒尊佛”,有卧佛边南宋学者王休手书的“一卧千古”,还有清乾隆时期合州吏目沈怀瑗手书的“钓鱼城”,三幅题刻,并称“三绝”。

  山顶还有奇异的巨石。

  北崖有凌空突起的三尊巨石,形似三只巨龟伸着颈项,名为三龟石。

  南崖,还有一尊也颇传奇的巨石。巨石拔地而起,面江而立,其上开阔而又平坦,伫立其上,仰观俯察,远近游目,令人畅神骋怀。当地还流传了一则有关此巨石的传说。

  据说,在远古时代,三江洪水泛滥,成千上万灾民来此山坪避难,濒临绝境。突有巨神降临于巨石上,垂钓于嘉陵江,将所钓鲜鱼,馈赠灾民,挽救了无数百姓。为感念仙人的救助,人们便把此石台名为了钓鱼台。

  扩而广之,所在之山,名为了钓鱼山,所在之坪,名为了钓鱼坪。

  再扩而广之,南宋时为抵抗蒙军而在此修建的城池,便名为了钓鱼城。

  一朝有了钓鱼城,历史便注定它将“独钓中原”,进入世界的视野,成为西方人赞誉的“东方麦加城”、“上帝折鞭处”。

  3

  钓鱼城,被誉为“东方麦加城”、“上帝折鞭处”,可谓是实至名归。

  钓鱼城,方圆不过3公里,所在钓鱼山,海拔不过300来米,守城官兵不过两万,加上协守民军也不过三万余人,其雄险不及潼关、剑门。

  但,历史总有惊人的意外。

  十三世纪中期,蒙军铁骑在其大汗蒙哥亲自率领下,横扫陕川,如洪水般,涌向钓鱼城,却被困厄在钓鱼城下,攻城九月而不克,却落得个损兵折将,其骁将汪德臣战死,接其大汗蒙哥战死,蒙军全线溃退的结局。

  受此影响,西征欧亚大陆,一路烧杀抢掠、屠城毁寺、已经攻占伊拉克、伊朗、叙利亚等地,已经鞭指伊斯兰教圣地麦加、鞭指埃及,被西方人视为惩罚西方的上帝之鞭的蒙军,也中止进攻,大军回撤,从此再无实力吞并西方。

  不可一世的蒙军,竟然折鞭在东方钓鱼城下,钓鱼城在南宋全面沦陷的情况下,前后守城竟长达36年,怎不让人赞叹!

  历史却又总是不忍淬读,一朝读罢头飞雪。

  当年,蒙哥汗临死前曾留下遗言,日后攻下钓鱼城,当屠城!钓鱼城守将王立,在一片山河都姓元,以不杀城中一人为条件归降,同为大汉的忽必烈竟然信守承诺,果真未杀一人。而钓鱼城36位守将在开城时挥剑自吻、血荐轩辕。殊不知,宋曾在四川烧杀掳掠,更不知,他们誓死保卫的钓鱼城,在明代发生的兵患中被同为汉族的人屠得十室九空,几乎没有了原住民,现在钓鱼城的居民,几乎都是后来湖广填四川填来的后裔。

  4

  沿着江边的步道缓行,虽是初冬,却没有寒风。一路走,一路俯看右边竹木掩映的江水, 一路仰望左边绿树簇拥的悬崖峭壁。远远的峭壁上,出现了一溜城垣,众多的城垛,整齐的、等距的耸立其上,犹如士兵,众志成城的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拾级登上上山的阶梯,一会儿便看见了护国名山牌坊,牌坊甚为高大雄伟,让人未进钓鱼山,便已肃然起敬。一会儿又看见了壁崖上的现代题刻,那一幅幅题刻无声的向游人诉说着满腹的情怀。

  走过雄伟的始关门,走过壁垒森严的城墙,走过浓阴掩映下的步道,走上崖畔、于崖畔远眺大江,绿水依依,青山脉脉。走上石阶上的平台,同行的家萍,乘兴比划起了太极,一招一式,似乎在向古道雄关、青山绿水,畅神抒怀。

  一会儿,护国门到了。

  一边是参天巨树,一边是陡崖峭壁,一看,便感觉凛然不可侵犯。遥想当年,蒙哥帅军猛攻奇胜门而不下,派人偷袭此门,却被守将王坚派兵从离该门不远的飞檐洞潜出,里外夹击,大败蒙军,更觉护国门凛然生威。

  上得山坪,林木中看见了古石照县衙,样式非印象中的八字衙门,说是抗蒙战争时期,和合州府衙一同从城内迁来钓鱼城,按原有民居改建而成。大门上书有一联:

  不负苍天何论官位只七品
  常思黎庶生怕民心失半分

  门前,不引人注目的石碑上也刻有一联: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看来还颇亲民。

  悬崖边,看到了粮食加工场的遗址,眼前没有了工场,只剩了石坝上大圆的碾盘。看见了兵工作坊的遗址,据专家认定是当年钓鱼城军民研磨火药和制作兵器的地方,眼前也没有作坊,只剩分布在石坝上的大小深浅不一的九口石锅。

  顺路下得崖去,看见了三尊佛,盘坐在石龛里,面目被风雨浸蚀有些发黑了。看见了千佛崖,但没看见千佛,只看见崖上一排排、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圆凿痕,那两千来尊佛哪去了?说是在特殊的时期,被人凿掉了。看见了悬空卧佛,旁侧便是有名的“一卧千古”题刻,笔力着实遒劲。不过,那卧佛,并没有一卧千古,虽然挺过了元明时的兵患,却也在那个特殊时期,被人毁掉了半边脸庞,经复原,仍可见瘢痕。

  循石梯又上得山坪,同行的柳哥,有些激动起来:“哦,在这里,钓鱼台!我来过,三十多年前。”

  钓鱼台确实宽阔,崖下,便是嘉陵江,现在崖前长了几株巨树,透过枝叶,方能看见崖下那一带白练。

  “三十多年了!”柳哥一边念,一边沿崖边寻看,似乎在追寻当年的青春。

  寻不回来了,俱往矣,往者已不可谏!

  5

  嘉陵江水无休止的流淌着,流过了宋,流过了明,流过了清,一去便不复返。

  但历史却有惊人的重复。

  站在钓鱼台上,不禁思绪万千。钓鱼城的军民奋力抵抗蒙军,然而城未破,南宋的江山却早已易主为元。

  是蒙军灭了南宋吗?是南宋自己吧。记得南宋偏居临安时,便有人题诗于临安的一家旅舍墙壁上,诗中充满了多少的忧愤: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只把杭州作汴州

  可曾有人注意了这亡国的隐忧?

  当年钓鱼城让蒙军“上帝折鞭”,守将王坚功不可没,完胜后却被奸人排挤抑郁而亡。其上司四川安抚制置使余玠,为筹划四川抗蒙作出过杰出贡献,朝廷听信谗言,遭排挤,也早于王坚抑郁而亡。还有此前的岳飞、辛弃疾……,朝廷可曾爱惜过这些中流砥柱?

  唐著名诗人杜牧曾说:“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顺此而言,亡宋者,宋也,非元蒙也。

  尔后的元、明、清,走马灯一样变幻,是后代灭了前朝吗?是元明清自己灭了自己吧。

  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只是苦了百姓: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6

  立于崖前远眺,莽莽大地,青山依旧在,冬阳依旧红,嘉陵江水依旧在东流,流过钓鱼台,流过钓鱼城,流过原野和村庄,不慌不忙,不停不留,潺潺湲湲,流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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