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走过来,我这样走过去,
指缝间,听到的碎片
在遥远处
梧桐偶邂清寒
我们彼此没有错过,
只是无缘相守”---------------------------《偶邂清寒》
天鸿蒙未启,远处山色苍翠,漂浮着满满的幽绿如吐着潮水的安宁。隔壁屋檐短处,爬满的青苔轻咬着秋季最后一点霉味,似乎不肯走,多情的扣留变成了无言的感伤,丰润了雨季原本的明媚。雨静静地敲落,天在暗暗地忍受折磨。脱落的雨季是奔赴前线的战士,或许是因为不曾畏惧,才死的异常悲壮与惨烈。正如你的无言安宁,我的暗自独创。我终究不肯原谅你不曾告白荏弱,让我在你突然离世之后变得像离群索居的孩子没有了方向。
我重复走着相同的路,如习惯你在身旁,同样的路,我们可以走三遍,我问你为什么,你无言笑笑。或者只有相同的风景里我们才可以习惯于彼此,不必因为改变的冲突而陡然间涨落烦恼。你说你深爱着这一季秋天,她的明媚与娇弱,她的孤寂与苍老,她的坦诚和释然。我摇摇头,并不解你言语之中的韵味,若时光真的如箭,可以穿梭,我真想再次飞到你的身边,深吻你额头上时间留下的刀疤,我不许你老,也不许你离开我。
如今我依旧可以重复着相同的路,希冀与你如约相遇。你会在我下一个转身处出现在烟雨迷蒙的尽头吗?我问天,可是前路仍旧望不到尽头,我常常触摸的光线仍旧如原来一样不可捉摸。我多么希望你是可以陪着我走这一路漂泊,在你深爱的秋里,可不可以陪我。
同样的路只有我一个人走了,我幻想着,幻想着你在近旁陪着我看着你深爱的秋,她的明媚与娇弱,她的孤寂与苍老,她的坦诚与释然,你如痴如醉的演说着你的爱恋,时间和生命在这里静若悬河。若思念回到原点,我不曾找到你,不曾听到你的演说,我是该挂念你的唠叨的。可是,你失约了,你失信了。我写了长长的一封信给你,你却未曾启封。我的浩然大哭,我的排山倒海,最终随着你离开的日子一点点的消磨殆尽,若思念长久,在灵魂里凝集成块,血壁里的生命便经得起时光的琢磨。我终于幡然悔悟你所挚爱的秋季,竟是这样的别致幽静,只是当我醍醐时你为何不来帮我灌顶,你知我对于生命并未有深刻的认识,却急匆匆的回退了我的邀请,扔我一个人在这里独自雕刻我这块未曾经历风雨的顽石。
我不曾原谅你,所以只有在时光的基底里,拉长对你的思念。我怨恨你的释然,应了我长久的不安。
记得一日晨曦,阳光充裕,隔着窗户望去外面的枫叶红的甚好,我不顾你的劝住,竟然穿着长长的睡袍,裸着腿,跑到了大街上拾取那一枚红色的枫叶在手里把玩,还好街上无人,你只好取了长衣,静静的陪我,我伸手将最红的那一叶虔诚地放于你手中,脸上竟也开除了如枫叶般少女的绯红,你深水一般的凝眸第一次那样热辣辣地盯着我,好久之后,我们无言相拥。
你随口将宋万里的诗句赠于我“乌臼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如铁皂一般猩红红的生命在这阳光之下肆意生长。我回你一句:“晓夜偷酒,却疏孤松”我一直这样不肯乖乖地听话背诵唐诗,所以回给你的只是仅有的一丝宋词记忆。你怪我我篡改历史,我却振振有词的说前人的所思所忆,被我们虔诚邂逅,所以只求神韵,不啖外尘。
你是宽容我的,一直如此,以至于离开你之后,找不到任何一个盛放我灵魂的容器。我怪你,怪你对我如此放纵,怪你不该惯坏我的顽劣,怪你让我变成了形容古怪的大妈之后却撒手离开。
偶有一日,我读小说走火入魔之际竟翻过身,悲凉的望着你好久突然的说了一句:“原来生命如饮鸩酒”,你明白我吗?当我说出去的时候,我好害怕,唯恐你读不懂我。你依旧笑容如花回答我不是问句的疑惑。“倘若生命真的如你所说是一杯鸩酒,那么我们要学会放慢的笑,而不是嚎啕大哭”我明白你懂我的悲凉正如你了解秋的寂寥,你明知散落的秋叶不曾再回长于树木之上,却乐观地相信卑微的事物仍旧有他们阐释自己生命的方法,只是我们不解而已。你说你深爱秋,只是因为这个季节犹如禅意一样的诗经,每一篇都有她的可读性,而你最爱的篇章就是释然,却也是当时我最不解的地方。
鸽子离开了窝,不久之后她就会有另一个新窝,你不必唏嘘感叹她的流亡,你怎不知她是在寻爱?你说。彼时我只是个深爱独自烦恼的忧伤个体,于一叶一木之中,独自撷取一个人的寂寥。你这样的宽容与博大,我这样的渺小自私。
我是怎么遇到你的,若可以听凭记忆娓娓道来,那应该是个奇妙难言的相遇,我孤寂如沙漠,你温暖如春天,若是两厢碰撞,你说怕是地球也要飞的很远。那是一个干净的早晨,我倔强的站在教室外面,露出一副死不悔改的傲慢,我不解释我的迟到,不掩饰我的反感,样子突兀的像是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狗,没有打狂犬疫苗。我厌烦一切与我无关,却又死死扣着我的环节,并且妄图逃脱。你走过来,只是温暖的望了我一眼,安宁的说了一句,既然不习惯于解释就不必为难她了。于是物理老师便在你为数不多的请求之下,答应我回到教室。
我第一次认真的观察了你这个会帮助我的怪物,你可知道我是班里最最不学好的学生,你可知道我是班里面的“混世魔王”,你可知道我每次考试都会稳坐倒数第一的第一把交椅,为何要帮我?我不明白,我生平里突然出现了第一次的求知欲望竟然是被你勾起的,我疑惑,可是并不习惯于表白。
你知我是个不习惯于表露的孩子,过多的谈论只会使我在别人面前暴露太多,我的灵魂不安宁,所以是极易缺乏安全感的。我不喜欢赤裸裸地站在别人面前任人观摩。你终究是明白我的正如你明白秋之荏弱。你说,路言你是一个极易伤感的孩子,你所有的屏障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其实你比别人荏弱是因为你期望更多,你太聪明所以才会变得不通世事。
若世事不安,你要我如何安?我终究不解于前尘往事,不肯轻易放下执念,血液里暗藏着的仇恨,冷漠,孤寂,可使任何一个靠近我的人便成冰冷的富士山。你说人生有多久,你还可以活多久?过往的故事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怀,终于以悲剧落幕。我们何必耿耿于怀一个结局,其实在戏里,没有一个人希冀于这样的结局,就像我们并不希望自己死,可是结果是我们未曾预料的,若追溯源头,连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要恨谁,因为我们也是故事本身的杀人凶手。
你说:我们有太多时间去冷漠,安宁,萧索,成熟,那么可不可以在这一刻,在这一季安宁的世界里,且放下那些偏执的孤念放肆的自由一番,仅执着这一杯酒灌满我们雍容华贵的青春,不媚富贵,不讨苟安,不戚生死。
我以澄澈的湖光回你,以天地为证,岁月作歌,你我在这淡淡的尘世里结缘,不管人世浮尘,且饮且歌。寻到了各自身上熟悉的味道,黏黏的潮湿的透着江南秋之寥廓。
只是偶尔有火山爆发,我不理你,你也不理我,你教你的文学课,我看我自己的小说。我们像两个玩游戏闹翻了的孩子,各自打赌不要第一个承认错误,嘴撅的老高,唯恐害怕对方看不见而忽视自己。终于我还是认输了,只是因为你给我讨了一杯水,我还了一句谢谢。你说:“一句谢谢,心里顿时寒了半截,倘若一个人淡漠了,连同着任何一个微小的言语和动作都寒冷的令人心碎,我终究未曾读懂过你”,我泪雨婆娑,难道你不明白我吗?我之所以倔强,是打定主意你不会生气,我之所以生气,只是应了你因该更了解我,我说谢谢,只是希冀于你的第一声道歉,可以给我一个台阶,让我再次回到你身边,缘何你不知我。
你我寂寥如秋,你说。你的萧索正如秋之苍老与孤寂的容颜,她总能使人想到冷漠,彷徨,孤独,失去。犹如花落叶,春离水,每一字一句之中都包含着你通晓人事却未解人事的凄凉哀婉,这是初秋之境。而我所了解秋地的是她的坦诚与释然。只有在这个季节,我们可以不被春夏热烈的表白而痴情,不需为严寒的冷漠而封闭自己。我们不需在这样的季节为落叶孤寂凋零而难过,因为那是大自然安宁的放生,允他们结老归终;我们亦不需为热烈的收获感到浮躁和激动,须知那只是生命安宁的回馈。你说这是一个失去与获得并重的季节,当我们坦然放下一些未果的想法,开始怀着诚恳的心躬耕的时候,我们获得安宁是与付出的劳动相对应的。若你我相遇于这样一片原田,当相互俯拾彼此落下的汗水来安慰饥渴的魂魄。
你浩瀚的胸襟是如何接纳我这一支孤舟的,你唯美的轮廓里怎么放得下我这一条粗狂的斜线,你为何救我于这百世的封尘之下却又撒手不管。我想质问你,可你却早已离开,你一个人去独享你自己的闲散与清静了么?
你曾说你喜欢这样的生活:“野篱问春秋,不矜风雨,不畏淡泊,只携一壶花校月,轻云几许莫需多”你终究是要过这样的生活的。
你病时,你可知我是如何慌乱,却又要安宁相对于你,你说你在这尘世里已无亲人故而可以潇洒来去,并无牵挂,可是你把我当做了什么?我爱你,敬你,把你当做父亲兄长一般信任,未可知你竟然这般狼心狗肺。我怨你,怨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你逡巡不下的病情,我恨你,为何不让我在这仅有的时光里好好对你,要我独自承受失去你的悲凉和无尽的悔恨。我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为什么在频临生死之际,如此坦然自若,不如我一般焦灼。
你病入膏肓的某一日,身体已经孱弱不已,却执意要我陪你散步。那一日你穿着白色的病装,全身上下包裹的竟如婴儿一般纯洁美好,白衣卿相,过往云烟,你唇齿之间游弋着淡淡的风,唱着歌,歌声轻而微弱,我低下头静静地听你的絮语,尽管已经琐碎凌乱,可是终究如清水般清晰宁静于人的双眼。
“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於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你甚寥廓与宽广于我,即便是对待生死,也如同对待落叶一般。只是当时我不解于你的安然,只沉寂于自己的孤陋。
你走之时我问你:“课还没上完,怎么走了”
你迷迷糊糊的回答我:“生且给你,自己慢慢领悟吧”至此,我肯你香消玉殒,却不肯我落泪陪葬。
你走了,去另一处桃花源寻觅你心中的秋了。我长大了,只是在你走后的岁月里曾经长歌当哭,嚎啕的言语不知是否打扰了你恬静的灵魂。你说我言语之间太过悲伤,总是杀伐戕戮着人的灵魂,我道这世界太悲,不杀伐何以得到超脱,若想消除我这一生罪孽,非杀伐不可,你笑却不语,可惜我这一路消业却最终并不能为你写首挽歌,我太过自私,仅仅只想保留你与我独自的记忆,不愿流落于别人的深情缄默之中。
又是一年秋了,你若有知,是该回我一封信了。
游荡于同样的路上,我坦然并且释怀了对于你的执着,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秋,她浩如烟霞,奇谲瑰丽,并不是如我这般凡夫俗子所能轻易理解和领悟的,我已然快要将你沉于我心的江底,便再赋一首《离骚》暖曲于你,愿生与死并不再横亘于你我之间,我们之间该有着冷寂之秋的孤索,也应该有着随着而来的坦诚和释然。
我会这样静静地守候你的秋,并不悲伤。我总是明白在另一个世界里,有着这样一个人静静地陪着我的心。佛说与乐曰慈,拔苦曰悲,故众生皆可慈悲。我终究在失去你之后的日子里学回了慈悲。
思念亦为慈悲,思念一起即为慈,思而不苦即为悲。因为思念,所得到并不是苦楚,并不是悔恨,并不是遗憾,并不是难过。当我开始思念你的时候,日子开始并不慌乱,时间也并不燥动,岁月也变的年轻了很多.只因在思念里会有这样一个人,在通向过去的日子里,在安静的祝福,期待,欢乐,并且陪同着我走向未来。当我认真的开始思念的时候,世界里少了慌乱,不安,恐惧躁动,繁复,开始变得很安宁,很安宁。
秋,你的世界安宁了么?若你安好,若你的温柔可幻化为雨,可否告知我你的下一个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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