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戏曲如果没有张伯驹的建树和努力
就不会有当代中国京剧事业的辉煌和繁荣
张伯驹是著名的戏剧家,在戏剧界享有崇高的声誉和威望.他不是职业演员,却多次与京昆名家联袂演出,赢得喝彩;他不是职业编导,却凭记忆组织指导复排了多出历史名剧,且有学术专著传世.
一、拜师学艺
清朝末年、民国初期,京昆戏剧在京日益兴盛,不少皇族贵胄、公子王孙以会唱几句京昆戏文而感到光彩。谁要是不会几出京戏,不和名角同台演出,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很多人对京戏都有相当程度的研究,不少人以争做票友为时尚。张伯驹生活在那种官宦富有之家,自然也不例外。
上个世纪20年代,京剧名家、须生泰斗余派艺术创始人余叔岩,出身梨园世家,祖父余三胜、父亲余紫云都是红极一时的名演员,因此自幼得其家传。年轻时做过袁世凯总统府的内卫副官,经府内税务司长王锦章的介绍,得拜于名须生谭鑫培门下。但未得到谭鑫培的刻意栽培,而是暗中偷学得到谭鑫培的真本领。谭氏以后,余叔岩名声鹊起,自成一派,创立了余派。
张伯驹与袁克文是表兄弟,袁克文也酷爱京戏这一行当,且与余叔岩又相当熟悉,因此张伯驹通过袁克文得以结识了余叔岩,遂拜余叔岩为师,并得其秘传。
那时余叔岩住北京宣武门外春树上头胡同,与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为近邻。因其名声大,拜师学艺者趋之若鹜,家中常常座上客满。张伯驹此时已拜余叔岩为师,因此也经常成为余宅“范秀轩”的座上客。
余叔岩有个坏毛病,就是每于演出后回到家中,都要先过足大烟瘾,然后才给拜师学艺者说戏。可是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少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张伯驹却在一边小心伺候。过足烟瘾后,余叔岩精神饱满,就给张百驹说戏,既教唱腔念白,又教身段做派。每次都从夜间12点开始,教到凌晨3点为止。如此张伯驹师从余叔岩十年,学得余派戏五十多种,还不包括一些未排身段的唱段。终成名票。
余叔岩和张伯驹既是师徒,又是挚友。并不像常人眼中的所谓公子与戏子、名票余名伶的关系,而是不以利害相交,情趣相投,都是文化修养极高的人。张伯驹敬重余叔岩的修养艺德,余叔岩佩服张伯驹的才华横溢。张伯驹向余叔岩学习戏曲表演,余叔岩向张伯驹学习书法音韵,互敬互爱,终成为莫逆之交。所以余叔岩愿把自己的本领全盘教给张伯驹。他们二人曾合作撰写出版《乱弹音韵》一书。二十多年后,张伯驹又对该书增补订正,改名为《京剧音韵》,以纪念亡友。
二、名伶捧场
张伯驹因得余叔岩真经秘传,唱念做打样样精通。曾多次与余叔岩共同登台演出,既得到观众的认可,也得到名角大腕的认可,深受观众的欢迎。最有意思的是张伯驹四十岁生日时的一次演出。张伯驹四十岁生日时,因为他在京剧演出方面的名声越来越大,对京剧艺术的贡献也越来越大,再加上他和余叔岩的关系非同一般,梨园界的许多名角都主动前来演出为他祝寿。
恰巧时值河南遭受极大旱灾,师徒二人倡议为赈灾义演一场《空城计》,得到众名伶的赞许。演出的时候,张伯驹粉墨登场,扮演羽扇纶巾、焚香抚琴、智退仲达的主角诸葛亮,而几个配角都是当时舞台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余叔岩饰王平,杨小楼饰马谡,王凤卿饰赵云,程继先饰马岱,杨宝森饰司马懿。他们一举一动都得听从诸葛亮(张伯驹)的调度。当时京华名士都前往观看,演出轰动一时。可以说是梨园界百年不遇的极大盛事。
这么多名角大腕甘愿为一个票友当配角,在梨园界是前所未有的、闻所未闻的事情。当然,这是因为张伯驹和余叔岩友情深厚,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张伯驹不但精通戏曲,不像一般票友那样故名钓誉出风头,而且能够真诚的支持戏剧事业,为京昆艺术的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因而赢得戏剧界同仁的普遍尊敬和爱戴。这件事可视作张伯驹作为一代名票的巅峰之作。
演出结束后,章士钊先生特作打油诗戏赠张伯驹:坐在头排看空城,不知守城是何人。可见演出效果极佳。许多年后,张伯驹回忆这段往事时,仍然沉浸在陶醉之中,他曾有诗记之:羽扇纶巾饰卧龙,帐前四将镇威风,惊人一曲空城计,直到高天五尺峰。
演出结束后不久,震惊中外的“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华北渐渐沦陷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之下,这种空前盛事再也不会出现了。接着余叔岩患溺血症,被诊断为膀胱癌,一年后癌细胞扩散,不治病故。当日,张伯驹在西安不能脱身,托人转去挽联一幅:谱羽衣霓裳,昔日悲歌传李乔;怀山高流水,只今顾曲剩周郎。表达了对挚友故去的悲痛心情。
张伯驹和余叔岩的真挚友谊,为中国近代戏剧史留下了一段难忘的佳话。
三、光大余派
张伯驹虽然喜欢京昆艺术,也得名师真传,并因名角捧场而扬名,可是他天生嗓音低窄,遂无下海成名之求。如若不然,中国梨园界上空会升起和梅兰芳并驾齐驱的须旦双星。尽管如此,张伯驹依然孜孜追求余派、京昆艺术,因而登堂入室,取得极深的造诣。孟小冬、李少春都是余叔岩的入室弟子,但说到唱腔火候、吐字准确、台风身段书卷气,都对张伯驹佩服之极,自愧不如。
张伯驹之所以能得到梨园同道的敬重,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出于友爱,余叔岩把自己平生的演技绝艺,大都传给了张伯驹,可是张伯驹并不以此为私人所有,又毫不保留的传给了同道和后人。一代名角杨宝森在创立杨派之前,曾随张伯驹进修余派唱法,受益匪浅,最终在此基础上创立了杨派。尤其是在培养后进张文娟成为余派传人的事情上,更离不开张伯驹的教导和传授。
张文娟因年龄的关系,未能赶上拜余叔岩为师,非常遗憾。当时她会的余派戏,全靠听余叔岩生前留下的十八张半唱片而得。即将成名之前,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传统戏曲被打入冷宫,张文娟所学无法施展。“文革”过后,沉默了十年的张文娟焕发了艺术青春,在上海舞台上重演余派剧目,观者如潮。可是张文娟仍然为自己未得余叔岩真传而不安。
偏巧张伯驹来到上海,观看了张文娟的演出,大为赞赏,认为她是当今最好的余派传人。遂主动写信给张文娟以鼓励,并表示愿意把自己所会的余派戏传授给她。张文娟读信后喜出望外,大受鼓舞,能得到这绝好的机会,真是太幸运了。于是她专程从上海赶到北京,拜张伯驹为师。
张伯驹对张文娟尽心指点,毫无保留的把余派艺术真谛一一传授给她,前后共教她二十多出余派名剧,并全部录了音。张文娟得到名师指点,虚心学习,艺业大进,成为继孟小冬之后独领风骚的余派女老生。
张文娟也多年如一日,以弟子之礼对恩师毕恭毕敬。1982年,张伯驹逝世,张文娟立刻赶到北京洒泪祭奠,尽了弟子之孝。20世纪90年代,张文娟赴美定居,余派戏一时成为绝响。
四、贡献京昆
为发扬光大京昆艺术,20世纪30年代,张伯驹和梅兰芳、余叔岩、齐如山等一起发起组织国剧学会,为振兴弘扬京剧事业产生过重大影响。但“七七事变”之后,平津、华北相继沦陷,余叔岩病逝、梅兰芳留须不为日本人演出,张伯驹避难出北平,国剧学会被迫停办。是一巨大损失。
新中国建立后,各项事业得到恢复和发展,张伯驹再也按耐不住,利用自己的长处,动员戏剧界同仁,发起并组织了京剧基本研究社,并亲自担任该社副主任理事,培养造就了一大批戏剧人才,为我国京剧事业的发展壮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张伯驹为了京剧事业的发展,重新整理增补订正了当年与挚友余叔岩共同撰写的《乱弹音韵》,并更名《京剧音韵》。除此之外,还著有《京剧源流探究》、《空城计研究》及京剧剧本《出师表》等,从而成为有影响的京剧专家。
20世纪50年代,河南安阳豫剧团赴京演出,剧目是《桃花庵》和《对花枪》,约张伯驹观看,并请题词。这两出戏是他孩提时代就已了然于心的名剧,今日看到家乡戏,格外亲切,观后欣然命笔,谱《风人松》一首:“孩提忆看赵云郎,风度自昂藏。至今都念中州韵,更何分、北曲南腔。岂畏金元气焰,犹存宣政文章。 桃花庵与对花枪,无独亦无双。喜闻千里乡亲到,是安阳、不是钱塘。正在百花齐放,好须歌舞逢场。”此词赞扬了河南地方戏渊源流长,甚至比京昆艺术还要久远、古老,从而为河南地方戏的普及、推广与发展,助了一臂之力。
尽管张伯驹因为《马思远》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能坦然处之,心胸之宽广令人敬佩。粉碎“四人帮”后,张伯驹撰写《红毹记梦诗注》。毹者,氍毹之简称,意为毛织的地毯。古代演戏多铺地毯,所以用“氍毹”或“红氍毹”借指舞台演出。《红毹记梦诗注》当为为戏剧而专门写的诗篇。因此对研究戏剧的发展,是一种难得的历史资料,十分珍贵。
著名京剧艺术家,梅兰芳之子梅葆玖这样评价张伯驹:
在近代历史上没有戏剧家张伯驹等人的建树和努力,就没有当代京剧的辉煌。
能得到这样高的评价,张伯驹先生会含笑于九泉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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