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风飒飒,田野里的秋熟作物渐渐发黄时,父亲便显得更有了精神。他开始一遍有一遍地张望那把挂在屋檐下面的镰刀。镰刀早已锈迹斑斑,看上去像一块旧铁片。父亲踮起脚,伸展着手臂,小心翼翼地把挂在屋檐木橛上的镰刀拿下来,用粗糙的大手拭了几下,然后找来一块生有苔痕的磨刀石,泼上水,便霍霍磨起来。
磨刀的时候,父亲的背弯得像一张弓,那厚实的脊梁已苍老得驮不动地里的庄稼了。但父亲的手臂还能拿动镰刀,虽然这手臂枯瘦如松枝,布满了蚯蚓似弯曲的筋络。父亲磨刀的声音很响,像奏着一支欢快的曲子,听着它,耳边就仿佛响起田野里镰刀“刷刷刷”收割庄稼的声音。“爹,你就莫上地里去了,二柱家不是雇了辆收割机吗?明晌顺便叫他把俺家的稻谷也给割了吧。”我看了父亲一眼,说。
“不就那一亩多稻子吗,用什么收割机?我身子骨硬朗时,不到日头偏西保准就收拾完了。”父亲咳了两声,把磨得锋快的镰刀放进柳条筐里,抄起一柄铁锹挑起筐梁,往后背上一甩,身子踉跄了一下,站稳了,便慢悠悠地朝田野里走去。我没有阻拦他,岁月的风霜虽然使父亲结实的身躯,变得如暮色中的老屋,没有了鲜亮的光泽,但父亲蹒跚的脚步却依旧要行走在乡间的田埂上。注视着那些不断拔节生长直至成熟的庄稼,这对父亲来说,是一种希望和安慰。
望着父亲佝偻的身子渐渐远去,我忽然觉得,父亲本身就是一把镰刀,他的生命属于这片丰厚的土地,属于这片土地上的庄稼。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