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真的走了。
在你逝世后的第四天,2010年10月30号,风和日丽的这一天,深秋的第一场强冷空气已然进入尾声,气温已经不会那么低了,早上稍微有点冷之后,气温慢慢升高了。我们为你举行了出殡仪式,热热闹闹的为你送行。我们一家十人全部到场,在清晨七点前就出发前往你的村子。大嫂、二嫂和侄儿侄女们本来是我们没有打算安排去的,但是她们全部执意要去,要为你送别最后一程。
你的女儿我的母亲在你去世的第二天就跟我上了你家,跟舅舅商量料理你的后事,昨天她还特地上来,作为唯一的女儿为你织了108条的麻皮,因为按照农村的习俗计算,94岁的你加上闰年闰月算实的是96岁,算隆重的一共是108岁,每一岁就得织一条麻条。她还必须作为女儿拿着一条大香在前面引路。你的女婿我的父亲,不顾年过七旬身体状况并不为佳的现实,也跟着我们来了,按照你们的习俗得女婿在送行路上用一把雨伞为你的灵柩遮挡着,让你上西天的路上不会受到风雨和寒冷。
作为你的三个外孙的我们三兄弟在很小的时候都受到你的照顾,呵护,我们自然不会忘记你的爱。我们一大早就起床了,准备出行。对于第四代的曾孙曾孙女,你还记得吗?你最大的曾外孙我的大哥的儿子浩塬已经十一岁了,就读四年级。你的曾外孙女七岁的塬佳在那天听说你去世后一次次的缠着她的父亲问你去哪里了,去干什么了,问了她父亲很久很久。你还记得吗,当时在塬佳一岁多的时候看到满头白发的你要抱着她时,还很害怕得哭了呢,不一会儿当她看到你的嘴巴时不经意间来了一句“呵呵呵,曾外婆只有一个牙齿呢。”当时很多人都笑了。后来下一次的到来她就不怕你了,还敢被你抱着呢。曾外孙二哥的儿子五岁的梓维也跟着我们来了,还一路跟着我们,该向你跪拜的就非常虔诚的跪着。
外婆,你真的走了。在你生前没有回来照顾你的在广州生活了几十年的当过兵的大儿子到今天还是没有赶回来为你送行,外人自然是谴责不已,我听到了帮工的人说养了这样的儿子等于是白养了,连送行都没有来,相信善良朴实的你在天堂也不会怪责他吧。在我们一家人赶到你们村的公厅前,看到一大早的场地已是热热闹闹,锣鼓队、仪仗队已经等候在此,随时准备着使命。公厅里理事的在登记着亲戚朋友为你送上的纸礼,还有很多人在忙碌着饭菜。我们到了你的灵堂前,再为你烧一炷香。然后到村口迎接你的“家后”,你的“家后”亲人来了八人。接下来又是我们和舅舅家到村口迎接安放你的棺木,那个时刻和后来的做斋读经做斋先生的哭诉时,我看到了母亲的失声痛哭和泪流满面的表情,我也一次次的噙著眼泪,一次次的擦干眼泪。
二、
外婆,你真的走了。
赶在出殡前的空隙我到了你生前居住了好几十年的屋子,里面的陈设依旧,你生前用的完好的床,衣柜。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你再也不会出现了,我再也不可能在走进你家后先冲到你的屋子里喊着你了,你也不会在门口等着我们来看你了。而你的衣物、床和衣柜等按照习俗能用的就留,不能留的是得统统扔掉的。走到你的屋子门前时,我的泪又差点来了,你真的不在了,可我心底里还是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心里突然有点空空荡荡的感觉。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
我很想见见你的遗容,但是却没能看到,这里的习俗并没有安排绕遗体三圈的安排。在你出殡前盖棺后,我们用一条香在你的棺木上的各个钉子上敲了一下,走了几圈。然后将棺木抬到了公厅前,到了公厅前进行离开村子前的仪式。做斋先生读了一次次的经,你唯一的女婿我的父亲撑一把伞站在你的香炉旁,你的小儿子我的舅舅、你的女儿我的母亲,你的内外孙子五人,内外孙媳妇四人,曾孙子曾外孙四人,曾孙女曾外孙女两人,全部跪倒在你的灵柩前。你也可以说是儿孙满堂四代同堂了。做斋先生将这些名字一一念出来了,就是想告诉你西行路上有我们的牵挂。还念到了“有人二三十就去,有人四五十,也有人六七十岁,你已经九十多了,好好归天吧。”相信这也是这个村子很多人的看法,能活到九十多的人,也该知足了,算起来你还是这个村子里的第二老寿星了,比你老的是那位年满一百岁的老人,还健健康康的活着。相信经过这一番对亲人的生离死别后的我,对于人情世事会有了更多的领悟,对于人生会更加的达观。听说活到这么老的人,有些人甚至可以把白事办成喜事,进行隆重的出殡仪式,但是你的儿媳妇在去年病逝,所以不能进行。相信一生勤劳俭朴的你也不想让我们大肆铺张浪费吧。而当你看到生前都已尽孝道的我们一个不漏的全部赶过来为你送行,你也会含笑九泉吧。
我一直坚持跪着,然后还看到了公厅墙上挂着几副竹帛,有你们村子寨众的,有亲戚的,有一副是写到我父亲的名字的。还有一个横批“沉痛悼念方母林氏,享年九十有六岁”,还有写着方字的灯笼,红色的纸轿子里面盛放有你的画像,黑色的挽联圈住了相框。我还在送行后用手机将你的画像拍下来,以方便以后凭借着这一张照片看看你,看看你那张满是皱纹饱经沧桑的脸,有两个特别大特别长的耳朵,听说耳朵特别长的人,命就会很长的。我还要侄女侄儿们到大轿前看看你的画像,那是去年舅舅才请画像的人为你画的,现在刚好用到了。
外婆,你真的走了。当时间指向十点十五时,仪仗队为你进行了一场表演,主持表演的司仪说“方母林氏一生勤劳俭朴,”片言只语算是归纳了你的一生。相信没有出过远门的你,从你的家到我的家走过的不到十公里是你一辈子所走过的最漫长的路。因为父亲常年打工在外,在我们很小时候每每特别忙时,母亲就请你到家里来帮忙照顾我们。最近的一次到我家当是2003年,87岁的你在我家住了几个月,身体一直安然无恙,甚至连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都不曾有过。后来你还是感觉得回自己的家里去了,因为那毕竟是你女儿的家,你怕人家说三道四,到你自己的家你才感到最踏实。
三、
外婆,你真的走了。
跪在你的灵柩前,脑子里满是你的记忆,你的音容笑貌。我看到看到跪在前排的披麻戴孝的母亲一脸痛楚,我担心她太伤心过度,怕她跪久了太劳累,二哥和侄女为她拿起了脱鞋垫在地面上跪着。我看到站在香炉旁撑伞的父亲一直肃立着,怕他体力不好坚持不下去,但是他一直坚持着。后来他还说幸亏今天他精神状态好着,只是在迎接外婆的“家后”时走在半路上都突然一下子疼了一下,他最怕出乱子,可是一瞬间的头疼之后就不会了。下午的做斋站立时,站久了也有点酸。我看到身旁的大嫂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未谙世事的侄儿侄女都跟着我们一样坚持跪着。
跪拜仪式后,仪仗队一路为你进行好几场表演,还到你的棺木上洒下了公纸。时辰一到,一大队的人马出行了。灵车缓缓推动,锣鼓喧天,喇叭唢呐齐鸣,哀乐低回,作为最小外孙的我一度就最靠近你的灵柩,但是我感觉却是那么的遥远,因为理智告诉我,你跟我们已是阴阳两相隔。平时看到棺木有点怕的我,此时一点也不怕了。我知道,在里面永久的睡着的你一定很安详,因为这么多人来了,为你送别。村子里那么多人出来看你送行了,为村子里的老寿星送行,而父亲的雨伞一路更是为你撑着。
送行足足走了一公里左右,到了村口我们在理事的安排下进行了三鞠躬仪式,母亲还和舅舅一家作为至亲对着西面跪拜了一下,就是所谓的“拜西”。然后你的灵柩被推进了殡仪馆的专用车,我的目光一直目送着那辆专用车到再也看不到了才离去。母亲和舅舅一家人沿着公路的另一边远路折回,而我们不能走回头路,沿着另一条路回去。二嫂告诉我们回去的路上大家都不要说话,保持安静肃穆,这样才不会打扰外婆,外婆在前往西天路上才会更加顺畅。
四、
外婆,你真的走了。
我们到了下午还在你的灵堂进行了午时斋仪式,超度魂灵,让你好好归西;过奈何桥,祭拜,让你顺利的通往阴间;摸发财灯,祈求儿孙以后托你的福发大财;烧香烛、纸钱、纸质的香囊银包、纸轿,让你在阴间有钱可花。然后出殡这天所有繁冗的仪式完毕,按照习俗在你去世的第一百天左右,我们还得来你的灵堂祭拜你。
外婆,你真的走了。在下午四点多完成所有的仪式后,我们的车子慢慢驶离了你的村子,而关于你的记忆相信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磨灭。你会更加清晰的永久性的留存在儿孙们的记忆中,一直,永远。你像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着,并没有太多可以载入史册的轰轰烈烈的经典篇章,但是你的福泽庇护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你恩泽后代,济济一堂的儿孙会代代相承,生生不息。如果说作为儿孙的我们是一棵棵的树的话,你已然成了这么多儿孙的最底端的最开始的根系。没有你,就没有我们这么多儿孙的存在。
外婆,你真的走了。我想对你已经上了天的你说,在我完成人生大事的那一天,我一定会为你烧一炷香,燃纸钱,第一时间告诉你关于我的喜讯;在我今后的人生路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坎坷曲折,我都会记住你那张安详的脸,你饱经忧患却又坚强活着的姿态,然后告诉自己,你其实还在天上用关爱的目光看着我,呵护着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放弃不抛弃。我们一家人一定会一直相亲相爱,不让魂归天国的你操心。百善孝为先,我们一定会铭记你生前的嘱托,像你一样朴实善良的生活着,善待身边的人,孝敬自己的亲人,包括跟外婆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的已经八十的老姑,外婆这一代人就只剩下她了;包括外婆在家里的儿子年近六十仍然在为家操劳的舅舅,更包括自己朝夕相处的已经年迈的双亲。我们年轻一代跟他们顶多也就只有几十年的交集了,我们会让他们在世间的最后几十年能多享受一点清福,少受点苦。
外婆,一路好走!
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2010年11月1日零点记于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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