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很多时候都是乖巧安静的,它很喜欢在阳台的睡椅上枕着我的书睡懒觉,一睡就是整个下午,去逗它的时候,它便爱理不理地把头缩进两条前腿间,继续入睡。很多时候我都会拥着它入眠,那样能让我觉得不那么孤独,当我听到旁边有咕噜噜的声音传来时,我就可以告诉自己我不是一个人。宁有时候也很调皮,有了它,冬天一般我都不围围巾,因为宁喜欢抓围巾,一条围巾如果不成地拖模样它就不会罢休。这是宁唯一让我觉得讨厌的地方。有时间的时候,我会坐在落地窗旁看书,而宁每次都会不动生息地靠近我,后腿着地前腿支撑起身体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宁喜欢看着我安静的样子发呆。有时候时间长了,宁会疲倦地跳进我怀里,用头不停地往我小腹上磨蹭,见我没反应就乖乖地卷起身体在我小腹里昏睡。宁也喜欢陪着我一起晒太阳,看日落,一起慵懒一起吃掉很多很多东西。
宁不是天生瘸脚的,是我让它变瘸的。
那天正好是一个月的开始,我去银行算卡取钱回到家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于重吾打来的。于重吾是我爸,他打电话来告诉我,他和我妈决定要离婚而且在一个星期以前就签字了。那通电话,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在他说出第一句话时我就重重地把话筒挂了。13岁以前,我会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笑得很幸福,他们一个总是教我画画,逗我笑,一个每天都会煮很多好吃的给我吃,温柔地哄我睡觉,那时候的世界只有温暖和欢乐。后来由于工作调动,他们一个去了欧洲一个去了日本,并且开始雇佣保姆来照顾我的起居,每个月都会往我的卡放钱,很多很多的钱。从那时候起,我便很少见到他们,难得一次回来相聚,却每一次都发生争吵,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因何而吵,我只知道这两个人越来越陌生了,尽管他们每个月都会各自打电话回来向我嘘寒问暖,那是我总是不停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而每次问到这个问题,他们总是敷衍几句就匆匆地挂上电话,久而久之我就不问了。我慢慢开始懂得他们为何而吵,是因为距离让双方产生了怀疑吧。可是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物品,孤独和不安在每个黑夜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到了最后,我真的成了多余品。
这让我觉得荒唐。那天我哭得很凶,宁像往常一样,蹲在一旁看了我很久,见我不理它,就钻进我怀里,用头蹭我的肚子。而我却一把抓住它,狠狠地把它摔了出去,然后便听见“喵——”的一声惨叫,我从痛哭中回过神,宁撞到了桌角,被桌上那个圆圆大大的西瓜滚下来,砸到了一只前腿,宁恐惧地颤抖者用剩余的三条腿努力地站起来,向窗外一跃,便消失了。我以为宁再也不会回来了。三天后,我看见了宁,它正躺在阳台的睡椅上,咕噜噜地睡着,我很惊喜。宁依然像从前那样喜欢粘我,陪我睡觉,晒太阳,看书看日落。只是,宁那条毛茸茸的像雪球般的前腿从此作废了,每次见到它一条前腿着地有一脚没一脚地向我走来的时候,我的心就隐隐发痛。我开始恨自己。
他们依然每个月向我的卡放很多的钱,也许他们觉得有欠于我。我并不拒绝,毕竟我喜欢物质。我开始大笔大笔地挥霍,开始饮酒,逃课,泡吧,谈恋爱。开始讨厌回家。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的等待失去了所有意义。但有时候在外面疯累了还是会不知不觉地往家走,每次打开门都会看见宁在床上或地上悠悠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我。而我每次都会疲惫不堪地走过去摸摸它的头然后抱起它倒在床上流泪,昏睡。
宁开始慢慢地消瘦起来,我很久没有给它喂食了。我想宁应该学会自己生存了。后来,宁在消瘦的同时我发现它的肚子一天一天地胀大。我的宁,要当妈妈了。可是我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它细心照料,我依旧三天两头夜不归宿,再后来偶尔回去,宁都不在。我以为它是出去觅食了,但是过了两个星期,依然不见宁的踪影,我开始想念宁。于是试着寻找它,附近的几条巷和街道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宁。宁真的不会回来了吗?我突然发现,宁很重要。最后我在家后面的院子里找到了宁,可是,宁已经奄奄一息了。它的嘴里吐着白丝和血,失去了焦点和光泽的眼睛半闭着,一条前腿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把宁的尸体带到城外的小山上,选了一棵远离林子的树,埋在树底下。火轮般的夕阳把天空渲染成一片火红,如血般的光线倾泻在大地上,连空气都是炽烈的。坐在宁的旁边望着这日落,泪无声地滑落。我很想告诉宁,今天的夕阳空前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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