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就停留在美丽的仙娥湖,因为就在这里,母亲孕育了我,赐予了我飞翔的灵魂和生命。母亲与父亲曾翩翩翱翔在每一个宁静的早晨,沐浴早春里的第一缕金阳,一起相拥沉醉绿波荡漾的湖心。
在童年的记忆里,母亲有着和白云一样美丽轻盈的羽毛,高傲地在云中飞翔,她甜美婉转的歌喉在蓝天白云下吹开一地的春花,采花的小姑娘总站在竹篱外如痴如醉地听母亲歌唱。每当冬雪飘落的季节,她就开始不断地在墙角探望青色的天空,我知道她是在等待母亲的归来,在等待那动听的歌声。“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已然记不起是谁的诗句,但我知道如今那等待母亲归来的姑娘已经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她的长裙在风中飞舞,比母亲的白羽还要美丽。
一个黄昏,母亲与父亲相遇在金丝峡,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注定了她们今生最美的婚姻。从此那里的一草一木,清澈见底的涧水,浩瀚无边的绿野,见证了父亲母亲神话般的爱情。无名的野花丛中她们双宿双飞,青黛的炊烟里她们比翼而归,在鸟儿的世界,他们是人世间最幸福的爱侣。
我轻轻地沿着父母的足迹在山山水水中飞翔,触摸每一株野花,亲吻每一片绿叶,这里有父母最深的爱恋,这里有秦岭最肥沃的土地,这里有纯朴善良的采花姑娘,她们也曾轻轻捧起每一只受伤的小鸟。
母亲因不舍仙娥湖的水终日在金丝峡与仙娥湖往返,直到有了我,她才静静地留在了仙娥湖,那年的冬天特别的长,母亲没有赶上南归的鹤群,父亲领着鹤群悲鸣而去。我在不该出生的季节出生,白色的世界里除了雪花还是雪花,是母亲的歌声引来了采花姑娘,母亲和我驯顺地躺在她温暖的怀抱,母亲告诉我,秦岭最美的不是山山水水,而是善良的人心。
春天来了,鹤群翩翩而来,母亲在金丝峡与仙娥湖寻寻觅觅,山水画廊里却再也找不到父亲的身影,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母亲不再唱歌了,她的头斜斜地依在我的身旁,早秋的仙娥湖四处都是灰朦朦的青雾,母亲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那个晚秋,随着南飞的鹤群离开了生我养我的秦岭,长长的翅膀掠过青灰的苍穹,我分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采花姑娘,她站在仙娥湖畔奋力地向我挥手。鹤没有眼泪,有的只是依依不舍的哀鸣。
成年后,我飞越过无数的肥美沼泽,畅饮过数不清的湖水清泉,但没有一处比得上秦岭的山山水水,它们只是我飞翔时的驿站,我的家在秦岭,那里有世间最美的风景。
一天天,一年年,秦岭的野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我老了,翅膀振动时不再有力,声音歌唱时不再优美动听,采野花的女孩也考上了大学,她还会来看我吗?我不想跟上南归的鹤群,我要留在母亲的身边,守候秦岭宁静、美丽的早晨!
在仙娥湖,你可曾听见深夜的鸟鸣?有时,一只鹤会安静地飞过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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