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海天散文 似水年华 心灵感悟 天涯旅人 睹物思人 文化苦旅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苍老左右

时间:2010/5/3 作者: 行走于边缘 热度: 57670
  繁华的二路,车流不息。来来往往的生命却都流露出死鱼一般的颓废。我也如同死鱼,机械的随车前进。世界在我眼里只是一掠而过。在此刻,我看到了那个让我潸然泪下的老人。
  
  老人孤独的站在六车道的中间。左右是相反的车流,疾驰的车流如同一道绳索把老人孤独的限定在那条白白的车马线上。看得出老人很惶恐,很无奈。一双朴素的布鞋来回移动在那条车马线上,终不敢横跨流动着的车流。
  
  这构成了一个绝对朴素的画面:超现代的钢筋混凝土和流动不息的速度,把一张苍老布满皱纹的脸固定在白花花的阳光下。于是马路中央是老人,周围是车,车上有人,人是冷漠的,而老人是孤独的。
  
  很自然的想到了苍老。苍老应该是特定时间的产物。人们很容易把苍老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人老面对的必然是苍老,之后是不约而至的死亡。马路中央的老人已然是已苍老,佝偻的躯体和不再活跃的心灵。于是苍老禁锢了老人,没能如年轻人那样一跃闯过马路。也许不止是我,或许连老人也在疑惑:自己为何不合时宜的站在哪里?
  
  车子拐过弯,无意中看到老人的脸。我承认老人的脸远比老人的背影更令人震撼。我看到的是一种表情,一种区别与现代人脸谱化表情的朴素。老人不再是如我想象的那样彷徨与惊恐,而是一种坚毅的等待或者是守候。老人似乎是在等待那一刻:疾驶的车辆留给自己一点空隙,自己成功跨过去。
  
  于是我反思自己刚才一厢情愿的猜测。苍老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遥远未来而一个概念。我们总是怀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去同情我们自认为值得可怜的人和事。仿佛我们拥有鲜活而动感的生命,我们就很幸福。彷佛老人能带给我们的只是苦难。我们高谈阔论,激情的批判与同情老人的苍老。可那一刹那,面对老人的坚毅,我却我话可说。此刻我发觉自己正在苍老,心灵逐渐适应于某种平庸的规则,顺其自然的思考,嘲讽或赞赏。的确是这样的:以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心去妄猜一颗七十多岁老人的心是极其危险与愚蠢的。
  
  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是面对肝癌晚期的姨妈的。我几乎是怀着一种还可以活下去的罪恶感站在姨妈面前的。我自认为我鲜活的生命本身就是对姨妈的一种摧残。可姨妈太安详了,几乎把我从一切假定的扭曲的表情中解脱出来。我承认我看到了真正的苍老,接近了真正的死亡。姨妈布满褶子的脸上是一种舒展的快慰,一层细细的渗汗把姨妈的脸映射的万丈光芒,僵硬的手指努力的捋平起皱的床单,脸上还有令我伤心的微笑。
  
  姨妈颠覆了我的自以为是,像往常送我温柔的抚摸一样,把苍老与死亡推到了我的眼前。我彻底否定了我自己,看着一屋子悲悲切切得人,母亲的哭泣,表哥的叹息以及我的一脸肃穆。只有姨妈是微笑,尽管是苍老的,却是温柔的。
  
  我此刻也想对姨妈微笑,想用这种无言的方式沟通我们彼此关于苍老与死亡的问答。可是我不敢,我怕我的微笑是一种不合时宜动作。
  
  我用了苍老,用了彷徨,甚至用了无奈。我用想象来描述了一个老人的苦难,我省略了老人的脸,省略了老人的身体。我从老人的背影中得知老人的苦难,可我唯独忘了老人脸上的坚毅。
  
  于是我用了不合时宜来命名了老人所处的环境。我突然发觉我正在苍老,心灵早已不再属于我,而成为了整个碌碌人群的总和。当姨妈重新否定了我,颠覆了自己时,我想,我已平庸。
  
  生活是一个圈子。圈子的边缘被限定在一个个特定的地方。众多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思考,甘于平庸的思考。或许你曾想过叛逆与极端,背叛与逃亡。可这往往意味着彻底的滚蛋。你不适宜于这个圈子,或许就是一辈子的孤单。于是我们努力去适宜:比如一定用苍老来界定那个老人,一定用苦难来想象我的姨妈。
  
  可当我重新面对老人的坚毅,面对姨妈的微笑,我想我看到了一个英雄,一个孤独的战士,譬如《拯救大兵瑞恩》中米勒上尉端枪站在夕阳中一般震撼。老人把自己暴露在白花花的阳光下,让流行着的一切和冷漠的人群成为了自己的背景。老人是深邃的,更是一种单纯,是一种历经苦难后大彻大悟的坦然和坚毅,老人此刻的心仍是游动的。生活用各种规则来阻挡老人的心,老人的苦难随着生活一天天的增加,最后成为一个孤独的总和。无人理解老人的苍老,理解他们的心。他们得到的是同情的目光与曾经如我一样的臆测和猜想。于是老人的悲哀与孤独最终抽象成了一种坚毅,一种只有自己才懂得坦然,一份令人心碎的微笑。老人站在那里等待过马路,姨妈微笑的等待死亡,仿佛老人是在心安理得的享受苦难。但我知道老人赢了。七十多年积累的力量与思想打败了二十一世纪的一切。他们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孤独的战士。
  
  我们只是用年龄来界定不同的人生。我们鄙视一切,仿佛又赞同一切。矛盾在我们身上并不矛盾,因为我们在不停的适应规则,周围是千篇一律的相似和碌碌无为的平庸,喧哗取众与自以为是的人充斥其中。我们既要适应鄙视也要适应赞同,却惟独不敢奢望自己的坦然。外在的许多东西总是在左右我们躁动的心,所以我们正在苍老,我们只是再叠加自己的苦难,等待有一天如老人那样敢于面对自己苍老的勇气。
  
  或许有一天,我们也会站在马路中央,躺在病榻上,左右张望,等待死亡享受孤独,拥有坦然,而周围是车,车上是人,人是冷漠的,而我们依旧孤独。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