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郎山隧道就跨入了成都平原的边缘地界。出门七八天了,几乎天天在藏区穿行,眼之所及是蓝天白云,秀美自然,虽带给人无尽遐想;但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交替的风雪、高原反应、长途颠簸,折磨得人阴阳倒错。就要到成都了,大家都心存激动,和谐的彩虹之旅或许过了今天就化作了永恒。,心里又不免感到一丝丝酸涩。车上很少有人说话,好像都在回忆七天的旅程细节。与之相反,成都两对老年夫妇中,李姓夫妻的话就比往天多得出奇。
或许是回家的兴奋激起了他们对过去的追忆,他向我摆出了过去人生的经历。有苦水的吐诉,有心酸的骄傲。他们两个都是七十多岁的老者,退休十多年了。退休前在成都某国营大厂(兼军工性质)工作,五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一辈子干的都是技术活。回想逝去岁月,他们感慨良多。从学校出来进到工厂时,工厂正值初创阶段,条件十分艰苦,那时人很年轻,血气方刚决心要干一番事业,一切的艰难困苦都克服了,工作让自己生活得十分的开心。后来条件好了一些,工厂也有了一点规模,但文化革命开始了,正在成为顶梁柱的技术人员一夜之间成了“臭老九”。
老九虽然臭,当时很吃香的工人阶级还是无法避开他们的臭味,随时都要主动邀请他们去嗅一嗅,有时甚至刚从批判会上下来,马上又叫到了车间解决技术问题。问题解决了,产品上线了,成绩出来了,领导带着工人阶级上街游行报喜去了,而自己却只能回车间里写检讨,检讨什么呢?检讨知识分子身上固有的臭脾气,检讨技术人员为什么比工人群众聪明?检讨你为什么多读了几本书就可以指手画脚而不去抡铁锤。那时候很写了一些检讨,再加之自己主动接受工人阶级的改造,所幸没有受到皮肉之苦,但思想还是想不通,关键性的技术问题都是技术员解决的,而到头来上红榜、分奖金却没有自己的份儿,甚至连句表扬的话都没有。
想不通也得想通,当时林副主席有句话叫住“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抓革命促生产口号下,抓革命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促生产,何况当时厂里的订单都是外国订单,不按期交货是不行的。这样一来,工人阶级和技术员都有了各自的事情,芬芳和恶臭的两股气味在相互排斥中摩擦融合。这种格局持续到八十年代初期发生了根本性逆转。再后来他们两个双双评聘为高级工程师,三个子女也子承父业先后进了工厂。子女们都干得都很出色,作为当父母的很是满足,他们不为子女担心,只是每天的社会活动很多,比如跟合唱团参加歌咏比赛,每周定期打网球,不时代表工厂老年网球队与外单位进行交流,有时间还要出去旅游。他们这次出来体验稻城风光,就是为了检验自己的身体和意志,为明年去西藏作一个热身。
七天下来,成都的两对老年夫妇跟我们年轻人一道都通过了检验,为此他们高兴不已,他们的年纪上去了,但身体十分健壮,健康是福,他们在夕阳正红的时候享福。该享福了,这福是年轻时受的苦回报。他们的身体健康得益于平时的锻炼和自己宽厚快乐的心境。我祝福老人家笑口常开,健康长寿。他们肯定长寿,因为他们脸色红润,精神矍铄,走路爬坡毫不逊色年轻人,脑子思维清晰,语言表达准确,所有这些都是长寿的标志。临别时,我们相约明年一道去西藏,他们满口同意,表示一定如约。期待明年吧,西藏在向我们一车人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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