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修车耽误了时间,今天到康定吃晚饭应该正点到达,而现在正点到达的时间刚刚走拢新都桥。新都桥对我们不是那么友好,总是给我们难看的脸色,前天到达新都桥也是晚上,也是下着小雨,同样都是冷冷的天气。由于师傅中午没有吃午饭,又连续驾驶了六个多小时,肯定十分疲劳。大家建议在新都桥吃晚饭,稍作休息后再决定下一步是走还是留。如果实在不行,今晚就宿新都桥,明天白天赶路绝对安全一些。吃晚饭时征求师傅意见,他坚持继续往前走,剩下的路程不长,又经常跑这段路,情况十分熟悉,凭他的经验和技术应该很有把握的。
晚饭后再上路时,摄影师和广东靓仔要我主动跟师傅摆龙阵(聊天),以此放松紧张的神经,防止他打瞌睡出事故。车在蜿蜒的山路上慢行,四周一遍寂静,夜色浓得什么也化不开似的。密实的雨滴从车灯的光柱中穿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坑洼的公路上就我们一个车艰难地颠簸,车上的人无不屏着气息,眼睛死死地看着前方,好像生怕有什么美景给遗漏了,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大家有些心理紧张罢了。
新都桥到康定只有八十多公里路程,其中五十多公里路面特别差,比乡村的机耕道都不如。汽车前行的时速只有二十多公里,但车里的人被颠得西里划拉,个个叫苦不迭。汽车慢慢爬行,车灯在前方的山路上左右扫描,车的两侧和后面都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悬崖上行驶,大家的心里都颤颤的。师傅告诉我们,这样的烂路从新都桥一直延伸到折多山半山坡,过后就是新修的柏油路,那段路很好走。我们于是企盼早点走完这段人人都提心吊胆的烂路,尽快走上平整的柏油路。在漫长的企盼中,我们终于突然感觉到汽车行驶平稳了,发动机的声音也变得温和了,师傅说已经上到折多山半山腰,前面柏油路直通成都。
刚走上比较好的路段汽车就停靠到路边加水,大家趁此机会下车松懈一下,刚才走过的路段让人实在难受。下得车来,仰望天空,人人都发出惊讶的呼叫:“啊,好亮的星星!”幽蓝的天幕上,闪烁着无数繁星,比较我们在城市的楼顶或者荒野的郊外看到的,那星星至少要亮出数十倍以上。因为我们站在高原上,看星星的相对高度高出了将近四千米,距离越近看的越清楚,这是透视原理。再就是这里空气清新,尘埃含量比平原上不知要低多少倍,灿烂星光基本没有折射损失。见到如此明亮星光,大家都说这是折多山给我们刚才辛苦的补偿,也有人说是山神赐予的恩惠,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觉得很幸运,今夜在折多山上看到了美丽星光,要是明天白天过折多山,这美丽的星光不就白白浪费了。看到闪烁亮丽的繁星,我们没有理由抱怨夜路艰险,内心深处也就轻松释然了,勇于探险就有丰厚的回报。
折多山是一个重要的地理分界线。山以东是连接成都平原的山区过渡地带,山以西则是青藏高原的东部,进入了真正的藏区。由于折多山海拔较高,气候变化无常,山顶上很容易起雾,那雾一团一团的,说来就来,如果遇到大雾,能见度就只有三五米远,保证行车都是很困难,更不要说赶路了。师傅说夜路只有慢慢赶,不赶是到不了目的地。加过水,车又开动了,我们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菩萨保佑,但愿今夜不要起大雾。汽车在山路上盘旋,一路上不时有薄雾从车边飘过。终于到达山顶了,那令人恐惧的浓雾一直没有出现,师傅说不要高兴得太早,下到半山腰过后才可能稳妥一些。车在绕着之字型的山路下行,路边上随处可见现陡坡、危险路段等警示牌,车灯映照下的山路弯弯曲曲,有的弯很窄很急,仿佛车头都悬在了崖边上。
我过去看过一些介绍折多山的资料,统一的说法是这里道路艰险,川藏线上的事故多发地段。现在折多山的东边至西边半山腰的路已经修好,路面平整,但仍然弯多坡陡。怎么能不陡呢?东边三十公里路程,海拔爬升高度一千七百多米,无疑是川藏线上最陡的山路。
师傅谨慎地驾车,汽车慢慢地转弯再转弯,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灯映照下的柏油路,那紧张的程度绝不亚于正在驾车的师傅。我们一是怕汽车冲出路面,二是怕突然出现浓雾。而这两怕最终都没有出现,汽车安全下山了。大家长长舒了一口气,但师傅说前面还有一处险路叫鬼见愁,那里不知道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我们又有些紧张了。汽车绕着山脚行驶了很长一段后突然转了个急弯,一个接近九十度的急弯,这个地方就是鬼见愁。山边左侧是高耸的峭壁,开山放炮炸出的那种石山峭壁,峭壁上常常有飞石坠落砸车伤人。当时我们就看见路边上停了一辆白色轿车,车顶被砸陷了一半,左前门几近脱落,不知有没有人员伤亡。山边右侧是垂直的悬崖,悬崖下是湍急咆哮的河流,河水的冲击的声音隐隐震动我们的耳鼓。如果从这个地方掉下去,哪怕你有九条命都是活不过来的。
天灵灵,地灵灵,我们顺利平安地告别了鬼见愁,转过一个山嘴就看前面辉耀在夜空中的一遍灯光,距康定县城就十多公里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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