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一个现代城市没有大学吗?如果中国没有清华、北大,还成其为现代中国吗?回答当然是不能。
以前家境贫寒,我对能上大学读书抱着一种天然的向往。记得年轻的我,不能上北大时,曾悲伤而嘲讽自己是“北大的爱好者”。首次出差到北京时,我特意躲避同事,一个人跑到北大校园和颐和园遗址徘徊良久,在北大的未名湖畔感受那自由而清新,散淡而浓郁的思想空气。在颐和园残壁断垣旁体味苍凉而悲壮,野蛮与文明的历史烟云。
几十年来,只要能走近大学,我都借机会去。这近乎是基因式本能的冲动。所以早晨从金鹗山下来,庄主邀我到理工学院去搞骑行活动,二话没说地推掉了所有的事就来参加。
今天的队伍有二十几人,一线沿路骑开。绛色、紫色、黑色带花的帽子;红色、银色、蓝色的自行车,宛若渲泻的彩溪,一路游走。大街上,人们惊异的望着这闪烁的车线,他们是否感叹这春花般的亮丽?此时骑行的人们,是否也怀着我一样的冲动?很难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是城内天晴后,第一次看到的骑行,也是我们俱乐部新年后的第一次活动。
连续十几天的阴天。风呀,雨呀,雪呀,冬日里的主题词竟成了初春的唯一风景。它把所有探春的生物都打回去,回到冬天的寒气里蜗居。好不容易天晴,抢到这初春的晴天,压抑已久的生命都会化作一种本能式的冲动,去探视春光,展示春天,勃发春意!
此时,太阳骄傲的站在云空,飞舞着光的云袖,风也在呼呼地传播着光影的炫丽。飞闪而过的街面、树枝、房屋宛如抽象派画布上的色块,跳跃得那么鲜丽。骑行队伍这时反而不出声,好象是一个猛扎似的,跳进这春色的大河里,尽情的游戈。无声的零距离的与春色亲密,又仿佛是久别后的意外相逢,拥抱亲吻得那样持久,激动得屏住了一切声息。
只有风还在使劲地刮,且一阵狂过一阵。风势虽猛,但无半点寒气,正如唐诗云“拂面不冷杨柳风”。然而这春风的潇洒,却让我不能潇洒的扬头。迎风而骑,阻力太大。我不得不弓下腰,低着头,使劲地踩着轮子。但怎么踩也无法骑快,老是慢悠悠地,象是一条蚯蚓在蠕动。身上的细汗也如蚂蚁般在弄得痒痒的。我只得埋下身子,将头贴着车把,拚着命踩。车子这才也象风似地穿过了上坡路。我也忽然领会到一个道理:扬头是一种奋进的姿态,是一种精神的洒脱,而低头才是奋进行动,才是意志无畏的潇洒。
正在得意于跑到最前面时,不料一阵风从我身后刮来,待缓过神却是一位身穿红衣,脚踩红车的女子飞奔赶上,那白润的圆脸,飘飞的棕黑色头发,组成了一个充满生机的图画。哦,原来是叫“文竹”的,她可是打羽毛球的健将。刚才她在我前面,被我冲过后,大有“巾国不让须眉”之势的赶上来了。
正当我想又往前冲时,后面传来吱喳的细语,再一看,是两位女子。头戴绛色沿帽,身穿黑色羽绒上衣,下着灰酱两层长裤,脸色白净的叫“如岚”。她是俱乐部网站的“大管家”。一身黑色运动服,上面带着白色的点状、线状纹,那运动帽也是如此。红润丰满的亮腮,线条分明而柔和的鼻子,不太大的眼眶内常常闪着爽朗的笑波,她叫“顺丫”。她俩说说笑笑地赶上跟我并行了。
望着三位,春天般的身姿,春天般的笑容,听着她们春天般的笑语,我马上打消了再往前冲的想法,同她们一起说笑着骑行。
“喂,怎么就四个女的,骑在最前头呀?“我笑着问。
“四人?明明是三个哎!”顺丫抢着问。
“我也是女的哟”
“你?!”三个女人异口同声。
然后轰然一笑。
说笑之间,我们来到了职院的进门的拱桥上。
桥是典型的江南小桥建筑式样,但失却了小巧玲珑的古韵,而颇具有现代气势。一衣带水似的人造小河弧状地围着学院,这是一种即开放又有分隔的设计理念使然。走过桥面,左边的山壁上用青砖作底衬上嵌着古铜色浮雕,那古扑而疏宕的花鸟草、人物写意图案,那简约而隐奥的竹简文字,无不力透着《离骚》高古之风雅。扑面而来是文化之风,迎面吹拂的是思想之气!
三三两两的都到齐了,大家集合在宛如帆船般的教学主楼前的圆形广场上。单车摆齐,人站好。庄主和恒哥两位摄影师蹲着马腿,眯着眼,“这边这边”“靠拢靠拢”的朝我们直叫唤。我们一伙则“茄子茄子”“么子山么子山”的乱喊。照完集体像后,又三两成堆的各自照像。
这时,学校的工会主席来了,同我们一一打招呼,他们组织了一个强大的自行车阵容。我们也为了展示俱乐部的风采,排好队形,沿着广场的圆周骑行。飘在车架后面的彩旗,弦弓似的车形,爽朗的嘻笑和围观的人们,奇怪地将我的想象之网,拉到海上编队的航船上。耳际边不时地响起老约翰。施特劳斯的《拉德斯基进行曲》。当年郑和七下西洋时,阵势是否也是如此?当年哥伦布穿过大西洋发现美洲大陆时也是如此惊喜?肯定不会,当然也无法与他们同日而语。但在我看来其实只是量的大小,本质的归属是一样的。都是一种豪迈,都是一种快乐。一种征服的豪气,一种人生交融的快乐。不管过程如何复杂如何艰难,但最终归于简单的快乐,快乐的简单!
“开饭罗!”大家一拥而上,久违的盒饭,更加久违了的是在当阳的大地上吃饭。当空的太阳仿佛是被我们纯真的快乐所感染,不断地散发着白炽的光亮,风也轻轻的在我们周围旋舞,云儿飘然地探下身来窥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简单的饭菜正如我们简单的快乐,我们也简单地吃完了饭。
“喂!星星。”一个叫“太阳”的直对我叫。
“星星?”是叫我吗?
“你不说自己是星星吗?”他又在朝我嚷着。
哦!我反应过来了,原来有一次我们车友在《红网》座谈会参加活动,庄主介绍说她叫“太阳”。看到那蛾蛋脸,柳叶眉,希腊鼻。整个白而泛红又开朗天真的笑脸时。我开玩笑说自己是“星星”。做个追逐“太阳”的“星星”。不料她竟记着了,而我却早就忘得脑后了。
“阿迪达斯牌子有这样的红衣吗?”
“有啊,是他们特意为我做的呀”
“那是特殊人才哟”
“当然,我是小得特殊,才花二十万变过性的哟”
“哈,哈,哈”
就在我们笑成一团时,“默默”政委走过来。他面目清秀,眼睛不时透着智慧光亮。个子中等,戴着蓝色的运动帽,身穿红长衣,显得时尚而帅气,却又十分低调。他朝一位女士走来并从包里拿出一件衣物给她。那种男性默默地本能似地对女性的关照,连我这个男人都为之一动。难怪我们车队的女士们都亲切的唤他为美女车队的“政委”。而他则不好意思,流露着男人特有的羞涩,竟不知就象男人的忧郁感样,更富有吸引力。
当我们几个坐在他周边谈话时,又不知如何转了话题。我们谈到钢笔画的线条,漫画瞬间抓住人物特点并将其夸张的奇特,谈到了哥特式、巴洛克式的宏伟建筑,谈到了英语菜刀是“切肉的”笑话。信马由缰,海阔天空,顺口而出,出口成章。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到了下午二点多钟。
由于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都三三两两地回去。
我也准备回家,可刚过去的一幕幕不断地闪现在我的脑海,这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一次骑游,为何却如此强烈地占据我的灵府。当再次停在那出门时的壁画浮雕前,我似乎明白了几许。
这是因为我们今天骑行到了大学,虽然比不上北大、清华,甚至不入流。但它毕竟是岳阳的最高学府之一。什么是大学,它是传承历史精华,遥望明天的霞彩,把握时代灵光的殿堂。它是崇高思想和纯洁情感的宝库,它是时代道德良知和求真智慧的火炬。是我们城市文化的圣地,是城市文明的象征。
作为市民,我们在这里所有的欢乐都是求真求善的欢乐。我们在这里所有的谈话都是求善求美的谈话。冥冥中的我们,在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骑行自然而然地演变成了一次丰富的文化之旅,华美的精神之旅。
此时我想起德国伟大的诗人歌德在他的名著《浮士德》的结尾响亮地喊出“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上进!”
我也以此句,作为今天这次骑行的结束语吧!
草作于2010。3。11日晚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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