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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父

时间:2010/1/24 作者: 梦断蓝楼 热度: 337245
  健大学毕业两年,由于读了个“前瞻性”太强的专业,在当下一时半会还用不上,所以没有找到称心的工作。他在CD市混了一年,经济上入不敷出,连她的女友都接济得他脸红了,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这真有点窝囊。健不是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在CD市混的时候,他不畏天气的酷暑严寒,不惧他人的冷嘲热讽,就像一个赖皮在街头巷尾推销名不见经传,性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产品。有一次,一个会场正在开会,好像话筒没电了,原先喧阗的讲话变得“岑静”起来。他一见如此商机,毫不犹豫的冲上主席台,把领导话筒的电池换了,当时人家还以为他是后勤,个个都责备他。没想到,当他安装好点电池后,就捧着话筒开始卖“狗皮膏药”,神吹他推销的电池如何如何的强劲。当时把全场人都给震住了,后勤上去“清理”他时,他还一个劲地吹,最后被保安架着扔了出去,砸得地下灰扬数尺。当然,他那两节电池也是“白送”了,又得自己赔上。他抖抖身上的灰尘,揉揉胳膊腿儿,一瘸一拐的继续寻找商机。
  
  那夜,他回去的很晚,女友珍在出租房里做一些简单的菜肴等他回来。他平时也回的不太早,一般是8点后回去,今晚差不多10点才回去。他不是不想早点回去,想多买点,把“白送”了的电池赚回来,可是干推销的犹如过江之鲫,即便是有一片草地,也马上会被踏遛的精光,哪有商机坐等啊。他逛几个歌城和电玩城,人家都不需要这些电池。又逛了几家酒吧和咖啡馆,看看服务器上缺不缺电池,但还是无功而返。他怅然回来,疲惫和伤痛把他拖拽的虚脱了。一进门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珍摇他起来,才吃了饭洗了澡。半夜,珍拥抱他的时候,他哼了几声。珍撩开被子一看,才知道他受了上,肘和膝盖上都是血痂。珍不忍心打扰他,也不问,只是幽幽地哭泣着。他一把抱住珍,二人恸哭着,他哭的很夸张,就像一个孩子……
  
  珍早早地买了些豆浆和馒头,等他醒来吃。她把他的衣服翻看一番,上面还有灰迹,没有时间洗了,只能用刷子刷刷。他精神地起来,脸上挂着往日相同的微笑,亲昵地叫珍一起吃饭。珍也一如既往,和他“打情骂俏”,一起吃完早点。临出门的时候,他依旧给珍一个皮实的拥抱,说上那句不厌其烦的话,然后再潇洒的吟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迈出门。珍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哭了出来。
  
  健撑了一年,生活实在难以为继,只能带着女友回到他来的那个小县城。他父母都是下岗职工,领个微薄的生活保障金,不可能再养活他和珍。他开始找工作,近乎疯狂的找工作。由于县城不大,要想找到待遇尚可的工作无异缘木求鱼,接连一个月他都徒劳无功。在临近崩溃的边缘,他只能脱掉大学生华丽的外衣,去一个纯净水店应聘送水工人。当他说出学历时,人家马上就敬而远之,说一些“恭维”的话。他此刻真的很绝望,想在飞驰的车辆下结束自己的窘迫境遇,但不能,珍爱着他,父母还指望他大富大贵。机缘巧合,SC省招考大学生到基层服务的自愿者,他和珍一起报名参加了考试,为了稳妥起见,他们都报考了较为偏远的乡镇,并且彼此避开不必要的竞争。天可怜见,他们都考上了,珍被分到了这个县城版图的最西端,那里山高路险,道阻且长,用穷山恶水言之并不为过;健被分到最东端,和珍的处境没什么两样。山里穷日月,市中无光阴,很快便过了两年。在两年中,又有新的自愿者来了,尤其是珍那里,来两个男的,一个家境颇为富足,他缘何都这个只长草不长庄稼的地方来当自愿者,不知道!也许他有钱的老爹真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罢。三人一开始关系较为融洽,互相帮助,尤其是“富家子弟”,时常献殷勤,镇上的人都看出来他有叵测之心。几个好事的,见了便行媒妁之举,要把珍和“富家子”撮合一番。时间是刀子,风割了感情;距离是屏风,模糊了美感。建在珍的心里渐行渐远,在第一年,健和珍天天通电话,每周回健的见团聚。第二年,尤其是“富家子”闯入后,珍找各种理由不回去,在开始实在推脱不得的情况下才回去,当看着贫窭的家境,她生出烦恼来,健有所感知,但又不敢问。在后来,珍进了“富家子”敞明电梯公寓,睡上“富家子”的大床后,再也不回去了,连健的电话都不接了。健觉察出了异样,到珍那里去看个究竟。珍冷冷地对健说:“和你这些年,你给了我什么,一支廉价的唇膏都没有。”健沉默无语。珍说:“你看你家,母亲患病,父亲残疾,以后还想我服侍,想拖累我一辈子啊!80平米的房子就连人家的狗窝都不如,你能给我一套新的、宽敞的房子吗?我能和你过好日子吗?”当然,这个“人家”是指“富家子”。健语塞,只是嗫嚅了几下。正当珍数落着健的时候,“富家子”来了,见珍如此发火,以为健欺负了她,便毫不犹地冲上去给健了几脚,当时健还没回过神来。当他回过神了,“富家子”已拉着珍走了。他怒不可遏,冲上去,狠狠地将“富家子”冲倒在地,使劲地踢着,酣畅淋漓地骂着。珍在一旁哭着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健没有听进去,不依不饶的打。珍不忍看着“富家子”如此窝囊地挨打,拾起一个棍子,狠狠地抽在健的头上,健晕了过去。“富家子”爬起来报复地还了几脚,当还要打的时候,珍惶恐地说:“打死人要犯法的。”然后二人悻悻离开。健带着伤不敢回家。
  
  两个月后,健把和珍分手的事告诉了父母。当时母亲就晕了过去,父亲倒琢磨几分缘由来。夜半,等母亲睡熟后,父亲来到健的房间,见健正在收拾珍的东西。父亲低沉的问:“是不是珍见我们家穷,买不起房子,她担心不能过好日子才和你分的?”健说:“没……没有!”他的眼泪已抑制不住了。“我知道,不就房子吗,我们能买。”父亲貌似轻松地说。健有点惊讶,泪光莹莹地看着父亲。父亲笑着说:“你不知道,当初我和你妈下岗的时候,单位给我们每人赔了10万,一共20万,我一直存着,就是用来给你买房子娶媳妇的。”健更加疑惑,说:“可能么,上次你们不是说我们家全部积蓄不到2万吗?”父亲掩饰着内心的恐惧,说:“那是哄你,鼓励你挣钱集钱啊!既然珍要求你买房,我们只有拿出了啊。再说你和珍也该结婚了,都这些年了。”健有点欣慰。父亲些微阴郁地说:“只是……只是存的是定期,要到今年8月份才能取出,也就是还有三个月。到时大概有30万吧,存了这么多年。”健听了父亲的话,好像落尽了蜜罐,没想到,父母还给他留下这么一笔不菲的财富,他安心地睡下。
  
  父亲这些日子一直在咨询保险方面的事,好像要给母亲买一份养老保险。
  
  健不忍珍离去,几次给她打电话,都被挂断,他只好发短信:珍,我再等两个月就可以买房了,希望你能回来。过了良久,收到一条短信,是“富家子”口吻:你能给珍50万的电梯公寓和10万的小车嘛?我能!穷小子,回去找个乡下媳妇过日子安稳些。健彻底绝望,他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这样有“底火”,但他有不能自责生在一个贫窭的家庭,只怪自己不能在瞬间创造出炫目的财富。他还是紧紧揣着对珍的那份爱,只当她一时迷糊了道路,希望她倦怠了的时候能够回来。
  
  “健娃!你爸,你爸……出事了。”姨打来电话,泣不成声。健接着电话急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马上回来。”当他感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亲戚都来了,都在安慰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姨夫吞吞吐吐地说:“以后这个家要你一个人撑了,你要坚强些,出息些。”健近乎疯狂的嚎叫:“我爸在哪里,在哪里?”姨夫悲戚地说:“在殡仪馆。”“怎么去的?”健问。“车祸,人都碎了。”姨夫抹着眼泪。健急促地奔都殡仪馆去,在路上跌跌撞撞,路人生气地责骂:奔丧啊!不长眼睛。
  
  健和母亲得到“肇事”司机的20万赔偿,他拿着钱,想起血淋淋的父亲,撕心裂肺地痛哭,母亲晕厥一次又一次。
  
  健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在父亲爱不释手的茶叶罐里倒出一封遗书:
  
  淑秀(健的母亲),健,儿媳珍:这是我最后给你们写的一封信了,望你们不要怪我不顾妻小,没有人性,就这样不负责任的死了。这辈子我没多大出息,没给你们创造好的生活,不能给孩子们买一套房子。我已经年近60的人了,再加残疾,想要挣一分家业,比登天还难,但我有不能拖累你们。所以我决定买一份人身保险,并尽快让你们领取那份保险金。当然,要是我碰到那个“倒霉蛋”的司机什么的,还有笔钱财呢,呵呵。我想保险金应该够买一套房子了吧。
  
  淑秀,这辈子没有陪你走都最后,请你不要埋怨我自私。这辈子你跟我,算苦克你了,没有给你好吃好穿好住的,要是人有下辈子,我一定做个有钱人,把你再娶回家,让你安安稳稳过好日子,不晒太阳不吹风,不工作,不受累,即便是有工作,也不下岗。淑秀,我担心的还是你的身体,我走后就不能半夜为你捶背捏腰,端茶递水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啥事,你就叫那两个小兔崽子伺候你,不伺候好,我就在下面叫他们名字,呵呵,吓唬吓唬他们。淑秀啊,真对比起,我先走了,等你百年之后,我在奈何桥上等你,我一起到阎王爷那里销账去。
  
  健,爸不是好爸,你这辈子当我的儿子,也许上辈子我是你儿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可能是欠的太多,活着都还不尽,所以死还得给你留得东西。儿子,爸含辛茹苦地供你读大学,希望你能出人头地,但是现实暂时不能让你扬眉吐气。是龙,你的盘着,是虎,你得蹲着,没办法。但爸看你不是个没出息的娃,你好好活着,人穷点没关系,要有自尊和自信,爸是个怂蛋,只能这样憋屈地匆匆地走完一生啊,千万不要学我,我不值得你尊敬。娃,你妈我就托付给你了,一定要孝顺,把孝顺我的一份也给你妈啊!为了减轻你负担,我给你妈买了份养老保险。对了,你的岳母岳父也要孝顺啊。孩子不要怀恨什么,下辈我们做了有钱人不就公平了么。爸就给你说这些。
  
  儿媳珍,我不知道你能不成为我的儿媳,但我一直把你当成儿媳,你能看上我家健娃,是我和他妈的荣幸,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好好活着。对了,健娃在孝顺她妈的时候,你多理解。
  
  不称职的丈夫、父亲、公公绝笔。

  
  健读了,脑子像被铁锤夯了一下,一片空白。
  
  过了一年,健和珍服务期限届满。健给珍打电话,珍忘了健的电话号码,当陌生人的电话接听:“喂,你好!”“珍,别挂,是我。”健乞求地说。“……”珍一阵沉默。“我有钱了,我能给你幸福。”健说。“呵呵,你有多少钱?”珍冷冷地问。“我爸生前买了人生保险,出车祸后,肇事方又赔了些,大概有50万吧。”健带着浓重的鼻腔说。“……”珍沉默。“你能回到我身边吗?”健卑微地说。“嘟嘟……”珍挂断了电话。他给珍乞求珍回来,只是为了圆父亲的一个遗愿。一会儿,健收到一条短信,还是“富家子”的口吻:才50万,叫你妈也买个保险,然后再找个车撞死,凑够100万再说。健看着短信,脸上阴郁,心里好像在谋划些什么。
  
  珍和“富家子”结婚,婚礼办得很隆重,到场的都是达官显贵,巨商大贾。健参加了婚礼,当时戴着帽子,帽檐放的低低地,没人能认出他。在新郎新娘敬酒敬到他那一桌的时候,他离开了。就在健下楼的时候,发生了一声巨响。第二天,街谈巷议的都是“某某酒店在举行婚宴时,遭到恐怖袭击,新娘和新郎被炸死,还有几个商界名流云云。”。
  
  对了,健是学程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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