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没有肥肉可割的时候,母亲会想一些办法。其中煮芋吃,就解决了吃菜难的问题。在所有的菜蔬里,大概只有芋是可以不用放油而又能吃得长久的菜了。
芋真是一种穷人的菜。要是没有芋,长期吃没有油星的菜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煮芋很简单,不要什么手艺,只要把它煮熟煮烂就行。如果在其中放些葱蒜,或者放些白菜叶子,放罗卜丝也行,就与原来的味道有些出入,有时干脆就用芋与饭一起煮了吃,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的煮芋给我们吃,芋很催饭,每次只要有芋下饭,就能吃个肚儿圆,劳动起来也就有了劲头。
芋与红薯一样是藏在地里面的食物,不过红薯可以生吃,而芋只要沾一口,就麻你一阵子,而且,用刀刨掉芋皮,手还会痒个没完。芋与薯都可以放生火余尽的灰堆里煨熟了或者放火堆上烤熟了吃,只要方法得当,不被烤糊了,那味道也是美极了的。
芋地上面的部分是芋菏,象一把把撑开的小伞,绿绿的,下雨的时候,雨点敲在上面也噗噗咚咚的很是悦耳动听。黄昏的时候,蜻蜓喜欢在芋叶上停,各种蛙都愿意在芋菏丛中活动,因为地被芋菏遮得不透一点阳光,所以是一个很阴凉的去处。蛙自然也是很怕热的。芋菏的杆也可以吃,晒干了拌上糖,也能解馋。但是一般是全都给猪提供饲料。
我很喜欢跟着父亲在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去没有芋菏的芋地里挖芋。一锄下去,就有一个芋头和一大堆芋子出来,盘根错节,很是惊喜。往往挖一株就可以供一家人吃两三餐。芋地离家远的,常常会挖上几株,就能装满一篮,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芋可随取随吃,但是它也不能老在地里呆着,到了一定的时候,也得把它们全部挖出来,随便放在某个阴凉处,很难就坏。勤劳能干的人家,可以用芋做很多文章。把芋头切成丝切成片,在热热的太阳下晒干了收藏着,随便与辣椒肉丝等东西一炒,就是好菜一盘。芋头芋子还可以与大蒜芥菜等菜再放上红红的辣椒磨成的辣椒粉腌成捺菜(贵溪捺菜是特产),从菜坛子菜罐子里取出,我就喜欢挑那芋头片吃。既辣得嘴嘶嘶有声,又酸得牙齿软弱无力,当然更刺激得胃口大开。
芋最好吃的时候是把它与泥鳅放一起煮的时候。"吃了泥鳅芋,饱得人滚地",泥鳅是经常可以去田里抓的,每次吃这样的美味佳肴,觉得人生可以就此满足。
曾经教过一篇<芋老人传>,写一个很饿的书生潦倒时吃了一顿芋感觉天底下数芋最好吃了,后来他当了大官以后,再到老人家里吃芋,却味同嚼醋了,因为他是吃了山珍海味以后再来吃的,所以很是感叹,说"时位之移人"。其实,我认为作者是为了写他的主旨,而不顾事实了。就我的经验,就是吃了珍馐也不会觉得芋不好吃。人的嘴是最挑食的,可是他一定不会挑芋不好吃。
芋的做法太多了。它可以放墨鱼干,也可以放青菜叶,可以放牛肉,也可以放红薯一起当饭吃。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放,也能让吃的人,津津有味。
我总觉得芋是上天赐给人类的宝物。也许因为它太普遍了,太普通了,所以人就象忽视空气与水一样,容易忽视它。当然它又没有空气与水那样让人类须臾不能离。它普通到你可以没有它,但是它可以在你很艰难的时候给你口福,也可以在你很风光的时候,给你调节味口。还能给我们这些从艰难岁月走过来的人温暖的记忆。
它应该也象一类人。与谁都能交融,能合作愉快,而又卓有成效。它也可以独立成事,独挡一面,总是把美好呈现在你面前。它不论穷通,都给你带来享受。
我还是时常吃着芋,从未厌弃,它也许是最能伴随一生的菜。不管环境怎样恶劣,它呈现给我们的永远是一道绿色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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