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坐在灶前，一下接着一下地拉动风箱柄，火光就忽明忽暗地映在妈妈脸上。蜘蛛网拦截了一夜的粉尘，六只鸭蛋在鸭圈的石板上安静地睡着，5头懒猪还在圈里沉迷梦乡……整个偏屋都在偷偷地睡觉。只有火光映着妈妈的脸忽明忽暗，还有的是妈妈拉动风箱时，从风箱里挤压出“吱吱呀呀，吱吱呀呀，……”一串串美妙音符的乐章。
昨晚，小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听见爸爸打来电话说，妈妈，春天的时候就要走。他再也无法安静地睡觉：冬天里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借这几缕皎洁的月光，静静地看着妈妈的脸，小手拉着大手不愿意松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不在身边。
“吱吱呀呀，吱吱呀呀……”床儿在嚷，“咚、咚、咚……”木板的墙在闹，……“咳！”头撞上了枕边的小熊猫。小强左手揉了揉蒙蒙的眼睛，右手抓过小熊猫，然后，迅速地拨弄小熊猫屁股上的发条。“懒猪起床，懒猪起床，……”几秒钟后，闹钟清晰明朗的声音唤醒了不安的小强。
穿好衣服，脚上一双漂亮的羽毛拖鞋，将小熊猫搂在怀里，很紧很紧。火光映得妈妈的脸忽明忽暗。妈妈，左手用火钳夹些柴草往灶里送，右手拉动风箱柄。简单的动作被妈妈熟练地用了好久好久；简单的动作，小强站在灶边看了好久好久。妈妈将火钳插进灰沟堆里，抬头看看被沸水推动着上下跃动的锅盖——妈妈的视线与小强的视线透过白色的雾气还是让彼此看得很清楚。分明地觉得妈妈好怕好怕。妈妈愣了一下，右手又开始条件反射似的拉动风箱柄，“吱吱呀呀，吱吱呀呀，……”这声音响亮了偏屋（也许这样，妈妈也觉得不能衬托安静地快要窒息）。
“小强！啥时候起床了呢？饭刚刚才开，还没有好哈。”妈妈夹了些柴草送进灶门里，右手拉动风箱柄，微笑地望着小强说。
“小熊猫叫我起床的！”小强将小熊猫晃动着高高举过头顶，左手又揉了揉眼睛，径直地走向妈妈身边。
“喔！饭还没有好，快去再睡会儿。”妈妈用左手把小强揽在怀里，手在外衣上擦拭了几下，又捋了捋衣角。尔后，左手在小强的眼角抹了一下，右手依旧拉动着风箱柄。
“不！妈妈！我不要你走！”小强在妈妈的大腿上瘫倒，厥着嘴望着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妈妈慈祥的脸。
妈妈放下风箱柄，右手在外衣上擦拭了几下，又捋了捋右边的衣角。右手搭在小强的肩上，妈妈的眼里似乎比以前光亮多了，一团团圆圆的火球在眼睛里打转，火光映得妈妈的脸忽明忽暗的。就像是雨后太阳照着彩虹，彩虹摇曳着五彩的珍珠，珍珠在湖面上——欲坠！妈妈将小强扶起，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小强的头上，低着头，眼睛胀得通红。待了一会儿，妈妈的双手落在小强的肩上，将孩子立在自己的腿上端坐着很正很正。想多看看孩子……多看看孩子稚嫩的脸。
……
“强儿！为了你能继续念书，妈妈是一定要走了；以后妈妈不在，你要好好听姥姥的话。”妈妈将小熊猫轻轻地放在手里。
“恩！”小强只是点头。
“妈妈不在身边，时间就是妈妈的影子，以后要更加地好好学习……将来妈妈老了，就得依靠你……将来爸爸老了，就得要你养着……将来姥姥老了，就得让你给她送终。”妈妈看着闹钟无力得哽咽着，再也挡不住前催后涌的眼泪，妈妈把小强抱得更紧了，泪水疯狂泛滥地流淌。
小强的小手抖动着慌慌张张地在妈妈忽明忽暗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擦着。
分明得，妈妈看见闹钟提前了半个小时。
……
原来不是梦，尘埃落定了，春天的时候妈妈就真要走了。
雾，白茫茫的一大片，分不清早晨的霜。冷冷的空气吹动着零星的竹叶，竹叶在顶尖招摇着春的希望。却，暖暖的水升腾起张牙舞爪的水汽，分得很清晰，这水汽比浓冬里的雾，白茫茫得很是压抑。紧握手边的幸福，快乐活在当下。小强拧干了毛巾，握在手里暖暖的幸福，门外的一大片白色已经不容顾及，小强转过身向偏屋里跑去。已经是浓冬了，春天还会远吗？进屋，为妈妈洗一脸尘土。
迎春花儿开了，妈妈就真的走了。
妈妈牵着我的手走过田野燕子刚刚回家就盘旋在熟悉的天空/妈妈牵着我的手走过小路路旁的桃树就要孕育着飘香/妈妈牵着我的手走过山坡冰雪消融了相互拥挤着奔向山涧的自由//牵着手梦醒是没有尽头我们还是要分手//已经是无法回头看着你渐渐远去的身影不远处是无比难受可怎么也无法哭怎么也无法哭//已经是无法回头朝前走走出山口想着自己的孩儿你肯定是满脸泪流你肯定是满脸泪流
10年前的冬天，爸爸打来电话，要妈妈春天的时候走；9年前的初春，妈妈就真的走了。现在，小强已经是20岁了，已经是20岁了；妈妈你却一直没有回家。今儿，与家乡是异乡；今儿，与妈妈是异乡。
10年 冬天 在家乡的山口等候，9年 在家乡的山口守望；今天，与往常不一样：在异乡的山口 愿望会是一样？
10年前的冬天 远距离述说/你紧紧抱着我 一脸泪流/当时的我们承诺 也许是为了不应该让眼泪白流
9年前的春天 故事只容成追忆/你牵着我的手 没有一句话要对我叮咛/当时的我们都没有回头 也许是为了不应该看见彼此的眼眸
紧握手边的幸福 才是不变的美丽定律/放开无线的风筝 不要强求 让它在自己的天空 飞翔出美丽的纹路
冬天 我好好珍惜/总以为紧握在伤心的时候//春天 我好好珍惜/总以为离别的地方会有重逢
为了你我久违的自由/我在自己的地里 挖开土壤 种下希望
生命中的最重 最重/妈妈/为你 我守望冬天满夜满夜的寒星/为你 我守望春天满眼满眼的绿色/最重 为时间守望 默默的沙漏
重逢 最重 为时间守 望默默的沙漏
吴文彬
2008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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