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咣铛”一声响,列车就徐徐晃动起来。很喜欢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们等这一声响已有近5个多小时了。昨天下午5点多的时候,军代表帮我们办理好了一切押运手续,检查了车辆在平板车皮上的固定情况,然后和我们挥手道别。此行,我和班长来武汉,任务就是随火车押运这68辆军用“北京212”回南京。
刚接到任务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早听说武汉九省通衢,自小就从老版的两角面值的钱币上看到过武汉长江大桥,看过电视剧<<汉正街>>,还有“上有九头鸟,下有湖北佬”的谚语。能到武汉走一遭,机会真是难得呀。
从南京中山码头上船,坐了个三等舱。由于第一次执行押运任务,心情比较兴奋。班长倒头就睡了,而我却睡不着。一个人站到甲板上,扶栏远望,看着夕阳下那群相互追逐的海鸥和轮船在江面上划过的波痕出神。
在等待车皮计划的那几天里,我们逛东湖,游蛇山,饮长江水,食武昌鱼,登黄鹤楼,不亦乐乎!把武汉的山山水水看了个遍!临出发前,班长带我去商场购物。我们要准备足够的干粮,不知行程要多少天才能到南京。我们买了很多的快餐面,罐头,还有枕头一样大小的面包,在车站打了两瓶开水,就坐到驾驶室等车开了。
60多辆车装在车皮上,约有1公里长。班长坐在最前面的那辆,我则守在最后面的一辆。驾驶室的空间很小,睡着的时候腿都伸不直。我和班长靠对讲机联络。我们很希望火车能像客运一样,一直往前开而不要停下来,因为停下来我们的事也多。有的小偷专门吃铁路,他们会拆卸车子的电瓶、轮胎、随车工具,以及一切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火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就要巡逻。只要火车一动,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坐回到驾驶室了。而火车偏偏总是停下来。有时走不了多大会儿,就静悄悄地了。
车窗外下起了雨,雾蒙蒙的。坐在车内百无聊赖。带来的一本杂志连广告都熟记了,把自己会唱的歌都唱完了,反复地唱也没有激情了。一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把该想的事情想了个遍。平日里忙,有很多的事想不清,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想象,终于得到大彻大悟了一样。
算一算,上车已经是第三天了,可我们还没有走出汉阳!
路上究竟停了多少次,真难以记清楚。在一个凌晨,我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就听到有人敲我的车门,班长挤了进来。他说自己已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情况,特地过来告诉我。其实,他是想问我找水喝。他的水早已喝光,渴得实在受不了,就喝了二两白酒解渴,谁知越喝越渴。平时部队不让饮酒,现在出来了,他就在上车前特地带了一瓶,在路上解闷。这会儿他渴得嗓子冒火。我的水也不多了,还有一点我留着在最困难的时候备用的。只有一小杯了,我就全给了他。但是杯水车薪,他依然渴得难奈。这时已到河南境地了,天上还布满星星,车子又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到哪儿去弄水?我暗暗有点幸灾乐祸,在路上他总是把我当新兵看待,以为我没有见过世面,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现在出洋相了吧?
天亮的时候,火车进了郑州南站,我们知道,进了大站车子要重新编组,要停很久,所以班长放心在去打水了。我跳下车,打了一套军体拳,活动一下筋骨,也翻出一包快餐面,放在饭盒里,穿过铁路去找开水。几天没有吃热的了,我看到面包就反胃。不远处一个小平房里灯亮着,一个年轻的妇女在烧饭。我走过去,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自己是押运的,几天没有吃热的,想找一点开水泡面。可能是对我们这种人见得多了,她没有说什么,用手指了一下地上,我才发现地上有一个水壶。我倒了水,千恩万谢地回到了车上,心里美滋滋的。再过上三五分钟我就可以享用了。谁知,当我打开饭盒的时候,那水早已没有热气!那水根本就没有开,只是有点温罢了。不知为什么,我感到特别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车到兰考,在一个小站上停下,车头不知去向。我们便去问调度,回答说要在此停一天一夜。白天还好,那个调度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喜欢拉二胡,见旁边有一支竹笛,我就随着他的韵律吹,他很高兴,仿佛就像当年的钟子期遇到伯牙,终于找到知音一样,对我宠爱有加。班长也受到了礼遇,让我们到他的调度室烤火取暖,这下我们可不愁开水喝了。夜晚,中原大地寒风凛冽,我们裹着两层被子还冷得睡不着。猫头鹰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我怀抱着警棍,哪里敢入睡?只盼天亮,只盼听到“咣铛”一声火车开动的声音……
其实,前方不远就是江苏境界徐州了,我家离这儿也不远了,我想起家中的亲人,他们可知道,此时,我离家如此之近?车过徐州,又往南开了。我站在行驶的车上,看着家乡渐去渐远,默默把对亲人的思念放在心里。我知道,前方的征程还很长……
写于2005年4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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